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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第1页）

别说两个人，二十个也成，他正和对方办手续，千金的电话揪住他的心脏，他大声冲手机里喊：&ldo;千金，爸现在怎么样了，我已经到机场了，再过六小时准能到!&rdo;，以为先发制人就能把噩耗吓回去。

千金听到他的声音便失声痛哭：&ldo;贵和，医生说爸爸得进重症监护室，可是大哥二哥他们准备放弃治疗，他们不想救爸爸了。&rdo;

贵和大惊：&ldo;为什么啊!&rdo;

秀明夺过千金的手机，按下免体键，以便全体人都能听到三弟的话。

&ldo;贵和，你在哪儿?什么时候能回来?&rdo;

&ldo;我已经在机场了，正找人换票，只要飞机不晚点，三点之前准能赶到。大哥，你们为什么不给爸治病啊?&rdo;

&ldo;你别听千金胡说，爸现在内脏全部坏掉了，大脑也严重受损，医生说多半醒不过来，进了重症监护室是能多活十几天，可跟行尸走肉差不多，身体还会流血流脓，就这么活活烂死。爸昨晚清醒时交代过，真到了那一步不让抢救，我们也想让他走得安详点，所以正在投票表决。我和你大嫂还有小亮都同意放弃，胜利弃权了，现在就看你是什么意思，你如果想送爸转院，我们五兄妹票数就是二比二，我和小亮让着你和千金，马上送爸转院。如果你也赞成放弃，我们就不转。&rdo;

贵和的坚强被一层层剥去，有如失去外壳的蛤蜊，半晌才挤出泡沫般微弱的声响。

&ldo;爸真没救了?&rdo;

秀明火冒三丈：&ldo;有救我们能不救吗?你当我们都是畜生?连老金都说抢救已经没有意义了。&rdo;

千金怕贵和退缩，凄惨哭喊：&ldo;贵和，你可得想清楚啊，你要是支持大哥他们，等你回来我们就没有爸爸了。&rdo;

贵和万箭穿心，腰腿像融化了，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下坠。

&ldo;大哥，爸现在怎么样?是个什么情况?&rdo;

他不太相信大哥的话，想根据父亲的状况自行判断有救无救。

秀明腔调沉痛：&ldo;整个人都肿了，皮肤发青，脸是黑色的，一直昏迷，一点反应都没有。&rdo;

当着全家人的面大哥不可能撒谎，千金也没反驳。

贵和见过垂死的病人，大概知道是什么惨状，父亲已经面目全非了，再拖几天会怎么样，他不敢想象。

听到压抑的哭泣声，秀明心口又多了个窟窿，他没那么高的情商把压力转化成爱心，所以窟窿里流出的是愤怒的岩浆。

&ldo;你别哭啊，快做决定!&rdo;

这一刻&ldo;做决定&rdo;就像上断头台，贵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由他定夺父亲的生死，他被困在这个瞬间里，时间仿佛无穷尽，回放着父子相处的过往，昨天在家门外分别的场面更是滚动循环了无数次，父亲温情脉脉地提灯送他远行，而今他却要剥夺父亲的生命。

是的，伴随着心灵的血肉横飞，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ldo;我、我、我……&rdo;

嘴唇无休止地颤抖着，那句话恰似一架遭遇强对流天气的飞机，几经颠簸才跌跌撞撞升上天空。

&ldo;我同意放弃。&rdo;

贵和说完就仓皇地挂线关机，再不敢关注后续，他已经蹲在地上，接着双手抱头低声哭泣，地面很快积起小水洼，是他积攒了许多年的眼泪。

小夫妻里的丈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姿态比扫雷员还小心。

&ldo;哥们儿，你还换票吗?&rdo;

&ldo;换，换换换!&rdo;

贵和连说了好几个&ldo;换&rdo;，一声比一声急促有力，回程的计划不能改变，尽力在父亲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赶回去。

他拖着行李箱走向安检口，汹涌的人潮向两边散去，这过程也像在慢慢撕裂一道伤口，一个小男孩在一旁哭泣，高喊着&ldo;爸爸妈妈!&rdo;，家长飞快现身，抱住孩子拍哄。

贵和的泪眼里流露出强烈的羡慕，父母是孩子的退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从此只能风雨兼程地不停前进，哪怕前路长夜漫漫，身后也不会再有为他护航的灯光了。

他俨然走失的孩子，无法忍住哭泣，扫描身份证时悲伤变形的脸使机器频频报错，安检人员只好提醒：&ldo;先生，请您表情小点，不然跟网上的信息对不上。&rdo;

他拼命控制面部肌肉，奋力与悲伤拔河，决定今生再也不来这座机场。

亲耳听到贵和说&ldo;同意放弃&rdo;，千金仍坚持反对已经生效的决议。秀明终不能忽视她的感受，极力劝说道：&ldo;贵和都同意了，少数得服从多数!&rdo;

&ldo;不!我不!我不!&rdo;

&ldo;千金，我们不能只顾自己，得为爸着想啊，你忍心让爸受那种折磨吗?&rdo;

&ldo;你大嫂说得没错，拖下去对爸没有半点好处，只会折磨他。&rdo;

&ldo;老婆，你站在爸的角度想想，别固执了。&rdo;

千金挣脱丈夫的臂弯，蹲下身，捂住耳朵嚎哭：&ldo;我知道，你们说的我全知道，可那是我爸爸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rdo;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残酷的事情?为什么心愿会和结果水火不容?为什么父女的离别要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呈现?

长在温室的她经不起这样的晴天霹雳，比挖心掏髓更痛苦。

悲伤浸透了所有人，秀明正进退两难，珍珠惊慌失措地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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