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笺云“嗯”了一声。那孙蓉也是个有儿女的,再加上这么多年也只是躲在孔嬷嬷身后捞些油水,倒没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若是卖进窑子里,未免太过了些。“还有一事,”青霭颊上露了个小小的笑涡,眼中喜色分明,“宫里来人,说是殿下今晚就要回来了,若早的话,或许还能赶得上晚膳呢。”阮笺云一怔。这么快?她含糊应了一声:“那你动作快些,下午就将不干净的人全打发了,换咱们自己的人上来。”青霭得令,出去找周英商量了。此时卧房里便只剩阮笺云一个人,时不时站起身又坐下,神色间难得有几分茫然。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若说心中没有喜悦,那必定是假的。可裴则毓回来了,两人是像从前一样分居两室,还是像在宫里时睡在同一张床上?若睡在一张床上,她只想拿根绳子将自己捆起来,别再做出像昨天一样缠人的动作。脸不知觉热了起来,阮笺云将两颊贴在茶盏壁上,试图借由冰凉的盏壁消去颊上灼热的温度。又纠结了一会,才终于起身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掀起珠帘,冲门外唤了一声青霭。“换人的事交给周英去做,你来给我打下手。”“晚膳,我亲自来做。”两人忙碌了一下午,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张罗出了一桌菜品。阮笺云惦记着裴则毓嗜甜,故而选了几道宁州菜,又怕裴则毓吃不惯甜口,又特意将京城菜式加以改良,尽力使其更符合裴则毓的口味。这一番下来,腰背、两臂酸痛得直都直不起来,简直不像自己的了。瞧着琳琅满目的菜式,青霭由衷感叹道:“奴婢还从未见姑娘对谁这么上心过。”硬要说的话,还是之前为老爷祝寿,才亲手张罗了一桌子菜。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心疼起来,捧着阮笺云的手轻轻吹着:“姑娘,疼不疼?”姑娘从前切菜都是用陆公子亲手打的那把小刀,薄而灵巧,最称姑娘的手劲,砍瓜切菜,样样不在话下。哪像京城的刀,那么笨重,害得姑娘一时不察,白皙的手上多了好几处伤口。阮笺云笑笑,轻声安抚她:“没事,不疼的。”她已经上过药,在指腹和指根处缠了两圈纱布。比起手上隐隐的疼痛,反而是对裴则毓即将回来的期待压倒了一切。“你也陪我忙了一下午,好好歇歇吧,”阮笺云牵着青霭的手,柔声道,“待殿下回来,就可以用膳了。”周英那边也都安排妥当了,待裴则毓回来,保管还他一个井然有序、焕然一新的皇子府。青霭咧嘴一笑,顺从地挨着她坐下:“奴婢陪您一起等。”京城不是多雨的地界,今晚不知何时,却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天色昏暝,雨丝拍在窗上,流进一室寒凉。滴漏一粒一粒地往下落着,烛光摇曳,案上的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青霭将汤婆子塞进阮笺云手里,触到她冰凉的指节,心脏一疼。又取来一件厚实的披风,盖在阮笺云肩上,低声道:“姑娘,亥时了。”还继续等吗?剩下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阮笺云却自动领悟了青霭的意思。她垂下眼睫,没什么情绪地道:“都收了吧。”“菜别浪费了,赏给下人吧。”两人对着一桌菜等了一个时辰,宫中的消息才姗姗来迟。裴则毓路上耽搁了,恐怕要晚些时候才能到。这一耽搁,就又是一个时辰。指尖的伤口明明早已止住了血,此时却又因为主人冰凉的身体而散发出痛楚。阮笺云攥住指尖,神情木然,低垂的睫羽遮去了眸中情绪。青霭轻轻道:“奴婢伺候您沐浴吧?”应当是宫中有事,才耽搁了那么久罢。她不怪他,只是今日与人斗智斗勇,又马不停蹄地忙了一下午,实在有些累得撑不住了。于是点头,与青霭一道进了净室。—天幕低垂,夜色无垠。雨停了,稀疏星点挂在空中,显出几分黯淡。蹄音在皇子府门口停息,时良立刻着人接过马缰,替裴则毓提着灯引路。“主子,是……”“去后院。”裴则毓简短道,余光顺便一扫。门口的人换了。想来应当是她的动作。时良欲言又止:“后院来人了,说是皇子妃已经歇下了。”裴则毓脚步一顿,微微蹙眉。这么早?比起她在宫中睡的时辰,早了至少一刻钟。眼神越过前厅,倒映出后院寂寂灯火,整个院子被笼罩一片昏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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