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赢的身影在内殿的幽暗中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失,只留下一室的冰冷与寂静。
苏雪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溅起一圈圈涟漪,却也迅速被吸收,不留一丝痕迹。
她缓缓低下头,任由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昔日的尊贵与风华,在这一刻尽皆消散。
朝华殿。
“沐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裴沐风闻言,心中微动,转头望向正对着他,眉宇间凝着薄怒的裴沐雪。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恰好洒在她精致的脸庞上,为她平添了几分不可言喻的柔美与坚决。
她眉间的花钿,一朵以金线勾勒的精致梅花,似乎真的随着主人的情绪轻轻颤动,仿佛有了生命,正诉说着不满与担忧。
裴沐雪眼眸深邃,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此刻正紧紧锁定着他,那双眸子里,有不解,有愤怒,更有着不易察觉的深情与关切。
裴沐风不禁愣了愣,随即轻叹一声,缓缓走近,试图用温柔化解这份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眉间的花钿,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与歉意:“姐,我自有我的考量,但请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你还知道本宫是你姐姐啊?你要拉拢长公主,起码要跟本宫商量商量,若是没有绊到苏雪,那岂不是,连你也要被陛下所怀疑?我们裴家现在只剩下你我了,沐风,姐不希望你出事,知道了吗?”裴沐雪眸中含着泪光。
想她裴家,一朝得势,也是一朝失势。
这人情冷暖,如人饮水。
裴沐风闻言,目光坚定而温柔地落在裴沐雪脸上,轻声道:“姐,你且放心。温赢此刻对裴家的疑虑,我已设法巧妙化解。记得那幅引发风波的画吗?我特意留下线索,让一切看似巧合,实则步步为营,引导他认为是苏贵妃与外臣勾结所致。今夜,我会亲自向温赢呈上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里面详述了苏贵妃的种种不轨行为,以及我如何无意间发现这些秘密的过程。届时,温赢不仅不会对裴家起疑,反而会更加倚重我,认为我是他手中一把锋利的剑。”
“想我裴家,被那老贼诬陷,我裴家上下几百口,一夜之间……”裴沐雪凤眸一凝,“每每想到这,本宫夜不能寐,恨不得,恨不得立马就将他碎尸万段。沐风,温姝,你可以利用,但千万不能爱上她,知道了吗?这天下,迟早都是我们裴家的,姐姐肚子里有那老贼的孩子,他现在定不会对我们下手,可保不准……”
裴沐雪再三叮嘱,“督察司位居高位,人人都盯着你出错,沐风,姐很担心你,知道吗?”
裴家五年前,被温赢拍板钉满门抄斩,两姐弟因为外出才得以躲过一劫。
从那以后,两姐弟便化名裴沐雪、裴沐风潜入京城,为了报仇,两姐弟步步为营,才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嗯……”
回应裴沐雪的,是无尽的沉默。
“姐,我走了,外臣不能在后宫久留。”
“沐风……”
裴沐雪欲言又止。
岂止是他,就连自己,都有些迷失了。
她现在在皇后的位置,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很疲惫,可一想到裴家的几百口人命,血海深仇……
“殿下在看什么?”
细雨如织,轻轻拂过皇宫的青石板路,为这金碧辉煌的殿宇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幔。
谢之俞身着一袭淡雅长袍,手持一柄精致的油纸伞,伞面绘着淡雅的水墨山水,与周遭的景致相得益彰。
他温柔地侧身,将伞的大部分倾斜向身旁的温姝,自己半边肩膀却已悄然湿透。
温姝身着一袭轻盈的罗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宛如雨中绽放的莲花,清新脱俗。
她抬头望向谢之俞,眼中闪烁着柔情,两人并肩走在雨中,步伐默契而缓慢。
可目光不经意一瞥,却望见无比落寞的裴沐风站在屋檐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裴沐风身上的玄紫色官袍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他瘦削而挺拔的轮廓,雨水沿着他的发梢滑落,滴落在衣襟上,又迅速渗透进衣料,留下一道道深色的痕迹。
他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每一次眨眼都仿佛是在与这冰冷的雨幕抗争,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不甘、隐忍,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裴沐风只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目光穿过细雨蒙蒙,直勾勾地锁定在温姝身上,那目光深邃而炽热,仿佛能穿透雨幕,触及她最柔软的心房。
然而,那抹温柔的身影,此刻正被另一人细心呵护,她的笑容、她的言语,乃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与他无关。
“你要是,不是他的女儿,该有多好。”裴沐风自嘲勾唇,下一秒,屋檐下那抹紫色的身影悄然消失。
为何,她不关心我?
“爹,娘,哥!”
苏婉满心欢喜提着裙摆进门,却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苏涪、苏凌,甚至是她的母亲,全都跪在一批带刀侍卫面前。
“爹,娘,哥……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福宁海笑眯眯地盯着她,下一秒抬手,让人将苏婉拿下。
“苏三姑娘,奉陛下的旨意,即刻起,苏家上下,全都被发落去往宁古塔。苏三姑娘,您请吧!”福宁海皮笑肉不笑的,苏婉还没有理清楚头绪。
“不,不,福公公,莫不是搞错了,为什么要发落宁古塔啊?爹,娘,我们没做错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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