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清大半张脸掩在锦衾之间,听他这样说,又疲惫地睁开了一点眼睛,微弱地开口道:“把元昼支出去……不要让他听见。”天光大亮,外头虽不见太阳,但四下都是明晃晃的,闷热中不带一点风。谢道莹引荐的大夫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名叫厉成峰,因着医术高明,在江湖得了一号,称做“厉中堂”。老人身子健硕硬朗,又是个急性子,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遥遥领在前面。释舟早就在门口等着,迎了人带进院来。厉成峰与胡大夫边走,边轻声交谈:“脉案我都看过,你开的方子性温平,主拔毒理气,没有问题。可越治越虚,依你所见,还有什么别的缘故吗?”胡大夫摇头说:“殿下所中之毒烈性大,侵蚀经脉,再加上他原本有些气血不足的症状,所以这么多年一直用的是温平的方子,扶正为主,慎用攻伐,从不敢下重药。到了京城寒冷,又多加了些温补的方子,其他的都没有变化,不知为何症状越来越重。”厉成峰行医没有过多的讲究,他濯手罢便搭枕号脉,手指点着凝神了片刻,又取出根针来,点在左手腕穴位上轻捻而下。萧翊清在帘后突然疼的喊了一声。他挣身而起剧烈地咳嗽起来紧跟着喷出一大口黑血。阎止惊得赶紧上前,揭开重帘为他擦干净,又坐在床畔紧张地看着厉成峰,并不敢说话打扰。厉成峰不以为意,起针在灯烛下看。针上覆着一层淡淡的青黑色,泛着亮光。他皱眉思索片刻,向胡大夫问道:“殿下平日所用药材何在,拿来我看看。”不多时,管家将平日里常用的几位药都端了上来。厉成峰一样样地检查下去,最后停在一簸箕甘草片,拿了几片比在灯下看,半刻都没说话。他嗅了嗅,又命人取碗水来,手一翻全扔了进去。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瓶倒进水里,只见清水渐渐浑浊起来,由青转黑,发出一阵阵微弱的腥臭味。释舟抻头去看,大惊道:“啊,是赤毒藤。”厉成峰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道:“赤毒藤有剧毒,因其味腥,无法去除,故而少有人用。这甘草由赤毒藤水炮制,不失其药性,再经蜂蜜反复煮制,又熏烤焙干数次。熬药时又加上其他药物,气味浓烈,味道近乎于全部掩盖下去。难以发现。”胡大夫脸色煞白,听厉成峰继续道:“赤毒藤与殿下昔年所中之毒相冲,放在药里更是有害。你连年逢除夕给殿下拔毒,他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此时再添赤毒藤,无异于毒入心脉。又用了多半年,无怪乎适得其反。”胡大夫听罢,双腿软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头磕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阎止盯着那碗黑水,如同见了一副恶腐的心肝。他在锦衾下牢牢地握住萧翊清冰凉的手,用力地搓了搓,扭头问管家道:“这药材是哪儿来的?”屋里的人哗啦啦跪了一片,管家领在前面,脊背发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宫里赐下的。”屋里随即冷寂下来,沉沉的白檀香显得浓重而不合时宜,如同曼丽的薄纱将人困住,拨开时却只见雪亮的刀锋摧心而来。阎止半晌都没开口。他停在原地平复了几息,强抑住心中惊怒,才向管家吩咐:“将礼单清出来,我要挨个看。”管家叩头应是,带着一众人退下去了。屋里又静下来,只有释舟在侧侍立。阎止压下一阵心悸,再开口时声音倒还算平静,向厉成峰问道:“敢问厉中堂,四叔如今要如何医治?”厉成峰伸手又切了切脉,一时沉默不答。阎止定定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只觉得一颗心陡然空悬,向无边的虚无与恐怖中坠下去。他肩上背上骤起冷汗,手中却被轻轻地反握住了。萧翊清安然地问:“敢问厉中堂,我还有多久?”厉成峰十分不忍心,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他正思忖着,却见萧翊清气息一顿,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屏风。他跟着扭头望去,只见黎越峥不知何时进了屋,在屏风后一动不动地站着。正午时分乌云散去,空中烈日当头,地面仿佛都要被烤焦了。一队车马从京城东门缓缓而入,两列高头大马的仪仗领在前面,身着铁甲头戴银盔,番上打的是瑞王的旗号。前面有个小斥候领着开道,在主街上边驱人边吆喝:“瑞王奉旨送要犯进京,闲者避退,不得挡路!”队伍正中簇拥着一架囚车,几根粗制滥造的短木栅栏交错着,铸成一个低矮的牢笼。偏偏笼子又很狭小,困在其中既无法直起腰,也不能躺下去,只能以一种极为不舒服的姿势半蹲半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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