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是一个微妙的器官,藏在坚硬的齿中,被包裹着,柔软而多情,轻易触碰不得。此刻唇舌相碰,如同卸下所有防备,以彼此最柔软的地方相迎,鼻尖抵鼻尖,唇碰唇,舌却在隐秘地交尾勾黏,这种隐蔽的,只二人知的亲昵简直让人上瘾。至少姜焉爱极了。宋余曾梦见过姜焉,梦中他们也亲近——同乘一骑,姜焉搂着他的腰,马在身下奔驰颠簸,劲风扑面,他炙热的呼吸贴在他的耳边,烧得宋余头昏脑涨,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人也好似成了一缕风,一片叶,时高时落,醒来时宋余羞耻得被褥蒙面,嗷呜乱叫一顿踢蹬捶床。眼下却比梦还孟浪。姜焉对他亲了又亲,宋余甚至生出一种他的舌头是什么美味的点心,姜焉要将它吮透嚼烂了吃下去。他几乎要闷死过去,在姜焉容他呼吸几息,又要俯身下来时,他胡乱地抓住姜焉的肩膀,脸颊潮红,眼神也洇了层水色,短促地说:“不要……不要亲了。”姜焉盯着他湿润嫣红的嘴唇,目光缓缓移向宋余的眼睛,一开口,声音低哑,“嗯?”宋余狼狈地捂着自己的嘴,被他那深沉的视线看得莫名发软,结结巴巴道:“舌,舌头痛,”他心有余悸,又臊得慌,“你是要吃下去吗?又不是什么吃的东西,你怎么能这样……”姜焉眼中是宋余发抖的白皙手指,汗湿的额头,舌尖还在眷恋着片刻前柔腻的触感,他心不在焉地“哦”了声,低声道:“这样不可以吗?”宋余本想说不可以,可又莫名地说不出口,他不喜欢吗——也不是,只是……宋余难为情地想,是太过了。屋子里暖融融的,泛着不可言说的暧昧,姜焉伸手抬起他的下颌,道:“我看看。”宋余呆了呆,“……看什么?”姜焉说:“不是舌头痛吗?我看看。”宋余脸更红,下意识闭紧嘴巴用力摇头,姜焉心更痒,武将粗糙的指腹摩挲线条流畅的下颌,捏住了,指腹压了压嘴唇,缓缓地来回逡巡道:“五郎乖,张嘴。”二人挨得太近,宋余一颗心脏好似被攫住了,脑子乱成一团,全然失去了反应,竟应了姜焉的话。那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错觉,姜焉那双淡绿色的瞳孔竟骤然变得深沉,如两颗珍稀的碧绿宝石,一汪凝碧深渊。“菜不合胃口吗?”屋内,姜焉和宋余坐在一起,桌上是齐安侯府厨子备下的晡食。蟹粉狮子头,黄姑鱼,三笋煨火腿,虾油豆腐,还有一碟荤油炒就的瓢儿菜。姜焉常年戍边,不是个精细人,桌上这几个菜,可算尽都是给宋余备着的。当中那道三笋煨火腿所用的火腿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得来的珍品,三笋是天目笋、问政笋、冬笋,高汤文火细细煨了几个时辰,咸香鲜美。宋余“啊”了声,面颊红晕还未褪去,抬头一触及姜焉的目光,顿时被烫着了似的,舌头好似又成了别人的,被肆意品尝作弄,齿尖也泛起了被手指顶开,抚摸的感觉。宋余顿时耻得脸都想埋碗里,姜焉却很是餍足,笑盈盈地瞧着宋余通红的那截脖颈,道:“你不是爱吃蟹粉狮子头吗?我专请了厨子做的,还有这道煨火腿说是他的拿手菜,五郎品鉴品鉴,比起你府上的厨子怎么样。”姜焉没有再提那茬事儿,宋余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也来过齐安侯府许多回了,自然知道姜焉这是特意给他备下的,抿着嘴笑了下,也没扫姜焉的兴,当真提箸细细地品味起桌上的饭食来。兴许是自幼长在边关,宋余虽不骄奢挑剔,到底在京都娇养了几年,他认真地一一尝过,说:“这道蟹粉狮子头比咱们上回在酒楼里吃的好吃,肉质细腻,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的确很是不错。”“文政山笋产自徽州,有一年开春时趁着时令舅舅送了一些来,用鸡汤煨着很是鲜美,”宋余说,“没想到用火腿滋味儿更是丰美醇厚。”姜焉一个外族将领哪儿知道三笋是哪三笋,又产自哪儿,只知道是笋干煨火腿,听宋余如数家珍,姿态从容闲雅,俨然世家养出的清贵公子。他不由得恍了一下神,若没有风雪关那一战,京都那些为人称赞的世家公子中未必没有宋余一席之地。即便是不从军,宋余也是耀眼无比的。姜焉又想到那日见过一面的宋廷微,还有那位只闻其名却不曾亲见的老长平侯,心里就有些打鼓,他爹娘倒是好说,总归皮糙肉厚,不过挨几顿打。自己可是想将宋余拐走,宋家人肯?更不要说他还是宋廷玉的独子。宋余瞧见姜焉盯着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发愁,不由得奇怪道:“……怎,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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