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这里,挺适合谢幕的。”对面缓缓开口。嗓音阴沉悠游,如坠深海。那男人自在坐在阴影里,墨色西服套装衣冠楚楚,和顾慕飞此时的勉强狼狈大相径庭。在光滑向后梳理的黑发下,月光照出半张刀削般冷峻桀骜的侧脸,又照出阴影后一双星眸。深黑瞳仁里,浸透煞气腾腾、幽深不羁的笑。这张脸完全看不出年过花甲。此时,男人却当顾慕飞根本透明。漫不经心,他环视墓地四周,态度游刃有余:“我听说,这里还有我一个女儿的墓,一时兴起,过来看看。顾先生又为何踏夜来此啊?”“明人不说暗话。”顾慕飞硬拧住自己的刀口振作,痛像鞭子一样抽上脊椎。他微微一笑:“……父亲。您可不要一时兴起,站错边。”与此同时,他的心自动皱缩。在小凡墓前,他居然,喊仇人“父亲”?要是苏梨听到,她会怎样鄙夷他?还是,她什么都不说,只用眼底的失望,冻结他仅存的退路?“哦?”对面,唐权似乎兴味盎然。“外人再听话,也是外人。更何况……”借斟酌,顾慕飞勉强掩盖呼吸的难以为继。他故意抑扬一顿:“就算是四大财阀,有人,不过惯于骑墙的野心家。他怎可能听您的话呢?”月光正冷。对面,唐权却轻轻笑了。“墓看过了。这里就很不错。”说罢,唐权顺手就关车窗,“今天,就让我白发人也送送黑发人吧。动手。”“现在!”就在唐权关车窗瞬间,一丝尖锐的风啸从墓地纪念亭悄然掠起。顾慕飞断喝几未完全出口,“嗖”,一线冷影。紧贴劳斯莱斯幻影徐徐合拢的车窗,“噌”,角度刁钻,箭直扎进唐权的胸膛。手工的箭尾在墨色西服上惶然微颤。“会长!”四下哗然。而脚踩住油门,咆哮般轰鸣,顾慕飞早已把车发动,一骑绝尘。紧贴墓地边缘,他狠拉方向盘甩尾。后驱碾碎草地,车险擦墓碑,倒甩出天兴帮的堵截。下一秒,他掉头、加速,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在他身后,枪声雨点般凌乱。渐渐也被他极速甩开,听不到了。西方,残月微暝。抵抗速度与惯性,顾慕飞咬紧牙缝。不知被何种情绪与信念极力迫使,仿佛,往日柔软的手正扶住他的手……逼迫他一定要抵达自己的极限。瞬间,他将自己冲出迷宫一样的兰舟山道。极速掠过清晨沉睡的郊区,像燃烧生命,他一路狂飙,冲上空无一人的闵西高速高架桥。车奔驰着,就像流星。发动机热烈轰鸣,后视镜里只剩无尽黑暗。而前方,闵州高耸入云的市中心触手可及。东方崭崭泛白。“boss!”终于,当车急刹在梨岛云间楼下,早已焦急等候在此,welsh当即冲上前来。晨光熹微中,顾慕飞勉强把血迹斑斑的车门沉重推开。手扶住车,在失血以及肾上腺素消退下,他几乎从车里摔落。身躯骤然伸展,让他肋间仿佛从肉中脱骨,硬生生撕拽出来,剧痛到浑身战栗。汗水从鬓角滴到下颌。好在不知何时,汩汩渗透的血已经自行止住,洇得白衬衫半边血污,干硬地粘在血肉绽开的左肋上。welsh双手扶住他:“boss,您?”顾慕飞几乎听不到welsh在说什么。他也说不出话。心跳极速飞驰,仍在激烈抨击着他全身战栗的血管。大脑中,他嗡嗡作响:从他毅然决然投身fridaynight,把复仇当作他唯一值得燃烧生命而献祭的事业,他在灰色世界从尘埃爬起,决心不连累别人,甚至为此抛情舍爱。十一年间,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熬尽心血谋事用人。从无到有,夕惕朝乾,他平地拔擢起独属于自己的力量、自己的规则,他的灰色帝国。他纵横东南,几度市政换届,从来,只有他用计善谋,把别人翻覆股掌之中的份。可如今。就算他为保护苏梨甘愿替死,可他居然被人看穿,赤裸裸有如婴儿!前所未有第一回!尽管,他勉强挽尊。既然唐权看穿他的心思、以为把他掌握五指山中;那么他,就毫不客气、尽情利用自己。当他看到卫星地图,自己离兰舟山公墓近乎咫尺,他就猜到,唐权一定会对他如此推测:他一定会引兵去兰舟山;且兜兜转转,他会去见小凡的墓。一边驾车甩人,顾慕飞一边指挥安排。他首先命令特攻队隐蔽渗透,务必守好苏梨,他自己亲身当饵;紧接,他又指挥狙击组syer,去墓地纪念亭埋伏,并调度交通组接应、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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