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宜青接到赵朝东已经抵达学校的信息,兴高采烈地赶去迎接,当着同学们的面眉开眼笑地喊叔叔。
儒雅的赵朝东慈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见他手上还有未洗干净的颜料,抓起来用指腹蹭去。
他很不适应跟赵朝东的肢体接触,然而他必须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跟继父的关系有多么的好,好到如果有人敢欺负他,赵朝东一定会帮他出头。
他牵着赵朝东去教室,边走边仰面甜甜地跟赵朝东汇报他这段时间在学校里的生活。赵朝东时不时回应他一两句,眼里装载的都是长辈对小辈的疼爱。
“你叔叔对你真好,比我爸对我还好。”
这是同学们对这段无血缘的父子关系的最高评价。
唐宜青借着赵朝东对他的怜爱,成功地挡住了在学校里的不怀好意。
赵朝东当然知道他幼稚的利用,却也对唐宜青当众的示好喜闻乐见,毕竟一旦回到家里,唐宜青至多跟他打一声招呼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叔叔,你给我签名吧。”唐宜青从书柜里将全a的成绩单拿出来,把钢笔递给赵朝东。
他穿着校服,白嫩的脸蛋上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因为年纪小,五官还没彻底长开,有种性别模糊的美感。
赵朝东望着他比艳绝港城的唐宝仪还更甚一筹的脸,觉得他其实不大像唐宝仪,但也跟那个消失的骗子爹没太多相似之处。
唐宜青很聪明地融合了双亲长相的最优势并加以优化,组成了惊心动魄的容貌。
但很难说对有这样不良出生和畸形成长环境的唐宜青而言,美貌带给他的究竟是幸运多一点,还是不幸多一点。
赵朝东捏捏他的脸蛋,看着他想躲却又竭力控制住的动作,有一点手痒,想掐住他的脖子看他吓坏了的表情。
家长会很顺利。赵朝东配合唐宜青当一个慈爱的好继父,跟其余的家长谈笑风生,讨论孩子们长大的苦恼。他说一些好父亲的嘱咐,要唐宜青好好学习,和同学们和谐相处,并请求这些小朋友善待唐宜青。
“谢谢叔叔。”
还没出校门唐宜青就把被赵朝东紧握在掌心的手抽了出来,踩着皮鞋噔噔噔地上了车。
等司机给赵朝东开车门,他弯腰一看,唐宜青躲在另外一边,脸朝向车窗,抱着两只手臂形成了自我保护的姿态,像只缩进软壳里的小动物。
赵朝东在心底笑骂他翻脸不认人,带着长辈一样的宽厚原谅了小朋友的不成熟和小任性。
赵家早期发迹的路线不大干净,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产业固然牟利众多,却因上不得台面没能挤进真正的上流社会。
直到唐宜青十五岁那年,赵朝东和唐宝仪成功得到能在海云市呼风唤雨的谢家的支持,这才算彻底在海云市站稳了脚跟。
恰逢赵承瑞两岁生日,赵朝东借着这件喜事大操大办,发邀请函宴请八方名流。除去被诟病的过往,唐宝仪是一个很有手腕且极具社交能力的女人。
作为赵朝东的“大后方”,她才不管私底下贵妇阔太太们如何编排她的丑事,至少在明面上大家都亲亲热热地挽着彼此的手闲话家常。
一场宴会办得是宾至如归,风生水起。
唐宜青虽不是主角,到底身份摆在那里,一路面带甜笑跟随着母亲游走在衣香鬓影之中。听闻他学过几年小提琴,贵太太们巧笑着要他上台表演助助兴。
他的琴艺谈不上有多么精妙,唬一唬门外汉倒还可以。
场内有现成的钢琴师给他伴奏,习惯了注目礼的唐宜青毫不怯场地站在聚光灯下,将琴身架在肩颈,配合着悠扬明亮的钢琴音,奏了一首经典的舒伯特《小夜曲》。
灵动的手指流畅地揉动琴弦,琴弓运过琴弦产生的共鸣丝滑如流云一般奏出舒缓婉转的旋律。
少年纤瘦而优美的身姿包裹在手中定制的晚礼服里,像玻璃柜里精细到每一根头发丝的顶级白瓷偶,吸引了酷爱赏玩珍物的收藏家的目光。唐宜青似乎成了赵家拍卖行里待价而沽的孤品,价高者可得。
一曲完毕。唐宜青因瑕不掩瑜的完整演奏深呼吸一口气,松香钻进鼻尖,他缓缓放下琴弓和小提琴,弯腰做谢幕礼。
带头鼓掌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人,从人群里走到最前头,品玩的眼神锁定光影里的唐宜青。
后来唐宜青知道他的名字,郑方泉,跟赵家有生意往来,代表父辈前来参加宴会。
唐宜青没把这小插曲往心里去。下了台,接受贵太太们或真或假的夸奖,极大地满足了唐宝仪的虚荣心。一门心思扑在小儿子身上的女人难得亲昵地握着唐宜青的手,眉眼里皆是骄傲和得意。
她养出了一个好儿子,还没长成就已经有令人心荡神移的好本领。
唐宜青也爱上了万众瞩目的美妙滋味。
此后,他时常跟随母亲和继父赴宴,沉迷于灯红酒绿带来的快慰。他从不主动结交,但多的是有人前仆后继。
唐宝仪毫不吝啬向众人展示她最完美的作品。吹捧数不胜数,礼物收到手软,唐宜青彻底在纸醉金迷里晕头转向,但他乐在其中。
唐宜青十六岁了,以极快的生长速度抽条发芽,逐渐能够嗅到即将绽放的花苞下暗藏的令人垂涎欲滴的青涩芬芳。
这是一个夏季的夜晚。参加完饭局带着一身微醺酒气的赵朝东推开家门,碰上因卧室饮水机见底而穿着短袖短裤到客厅岛台找水喝的唐宜青。
凌晨一点多,室内只剩下微弱的壁灯照明,昏暗的光线下,少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像泼洒的牛奶,白到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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