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总算到了,一家人刚从高铁站出来,却意外看到梁东在出站口,笑嘻嘻地等着他们。
别怕别怕有我在
秋葵妈一看到梁东,早就乐开了花,人也来了精神,把秋葵和秋葵爸远远甩在身后,上去就拉着梁东嘘寒问暖。
路上的时候,她问过秋葵几次,梁东会不会来接车?秋葵都敷衍说,梁东最近很忙,这次就不来了。老太太为此还老大不高兴。没想到一出站就看到梁东,一时喜出望外,拉着手不肯放,嗔怪说:“你这孩子,来接就来接嘛,偏说什么太忙了来不了,真是的,害得我这一路上心里不安宁,还以为你们闹别扭了。”
梁东说:“怎么会,是我不让秋葵说的,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意外之喜嘛。”
秋葵妈说:“意外是意外,高兴也高兴,就是心脏受不了。”
梁东说:“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害您担心了。”
他一边安抚老太太,一边和秋葵爸打了招呼,又从秋葵手里接过行李箱拖着,在前面领路往停车场走。秋葵很纳闷,她带父母来s市的事,没跟家人外的任何人说过,梁东是怎么知道的?她很想马上问个明白,可她妈一路上紧跟着梁东,热热乎乎说个不停,根本没她开口的机会,只好先忍住了。
上了车,梁东往秋葵家的方向开去。她家附近有家粤菜馆,他早安排好了在那里吃晚饭。坐下来点过菜,等着上菜的空隙,她借口上洗手间,用眼神示意梁东跟着。走到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她小声问他:“你怎么会来接我们的?”
梁东眨巴着眼睛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秋葵严肃地说:“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问你。”
梁东正要说实话,秋葵妈却跟着过来了,看样子是在找洗手间。秋葵只好先放过他,带老太太去上厕所。吃过饭,回到家里,老头老太太坐了一天车累了,洗漱了先去休息,秋葵借口送梁东出门,拉着他到小区里,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东说:“我是听你哥说的,他说你带父母来玩几天,我就问了他车次。”
秋葵有点生气,心里暗怪她哥多事,不该背着自己跟梁东联系。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梁东事实,怎么开口,因为她没把握说了会是什么结果。
梁东看出她心思,解释说:“你别误会,不是他找的我,是我找的他。”
秋葵不满:“你有事不找我,无缘无故找他做什么?他跟你很熟吗?”
梁东说:“我找你了呀,是你不说实话的。昨天我给你打电话,看你说话带着哭音,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方便说,所以后来又跟你哥联系了。我都知道了。”
秋葵紧张起来:“你知道什么了?”
梁东脸色严肃:“伯母生病的事。”
秋葵借着路灯光,偷偷观察梁东表情,看不出态度,问:“所以,主张让我们到s市来治病,是你出的主意?”
梁东说是的,秋葵又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梁东说:“我也想过,但怕你有心理负担,我开口不如让你哥开口,可能更管用一些。”
秋葵这才明白了,难怪她哥跟她说的时候那么笃定,那么有主见,原来是梁东背后给了主意。梁东说得没错,她确实有心理负担,而且是沉重的心理负担,已经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这份负担,一点不比接下来求医问药的压力小。
现在话说开了,她没有觉得轻松,反而绷得更紧了。他既然知道了,会是什么态度呢?陪父母玩几天,他相信他能做到,也能做得很好。可现在,这哪是玩几天的事?这说不定是要一辈子背在身上的沉重的负累。有多少家庭是因为癌症病人拖垮的,有多少恋人是因为承担不起这份责任劳燕分飞的?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孩子了,太了解人性的自私和复杂了。
何况自从拿到确诊报告,她这两天偷偷在网上查资料,看到了太多可怕的例子,几乎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她眼里带着泪,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她很害怕梁东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知道迟早会有面对残酷事实的一刻,可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她还完全没做任何心理准备。
梁东似乎早明白了她心中顾虑,看她的眼神慢慢变得温柔起来,伸手去揽她的肩膀。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身体仍然僵硬着,像根木头一样直直地杵着。他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婴儿睡觉一样轻柔,带着热气的嘴唇凑在她耳边安慰:“别怕别怕,有我在,天塌不下来的。”稍稍停了一下又说:“不用担心,我昨天得到消息后,已经连夜托了人,联系好了肿瘤医院的医生和病床。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
这话太出乎意料,秋葵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仰起脸问:“是真的么?”
梁东轻轻回答:“当然是真的。最好的医生,马上就能入院。”
秋葵一直绷着的心理防线瞬时塌溃了,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哭出了声。梁东揽着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她痛痛快快哭了好一会,眼泪鼻涕全擦在他身上。她这几天压力太大了,刚才梁东那句有我在,瞬间让她感到,有什么把她稳稳托住了。
看她哭得差不多了,梁东从兜里掏出手绢,替她擦了眼泪,擤了鼻涕,拉着到路边的椅子上坐下。秋葵把他一条胳膊紧紧抱在怀里,头歪在他肩膀上,不放心似的又问:“你真的不在乎么?”
梁东问:“在乎什么?”
秋葵说:“我妈得的是癌症,可不是感冒。你想以后过家里有病人天天跑医院的日子么?我先跟你说清楚,我家只有我一个,我妈这种情况,我是不可能把她扔在一边不管的。你又是喜欢清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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