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慕容白松气,谢自伤运指在伤口处一点,伴随一股血箭喷出,遗留肩头那柄长剑如同流星赶月,直奔慕容白倒射而去。
谢自伤以内力迸出的一剑去势蹑影追风,慕容白一口内息移步用尽,不及换气一剑已到,避无可避,只得闭目认命。
间不容之际,丁寿身形电闪,抢在慕容白身前,袍袖飞卷,借势横扫,将那柄倒射长剑卷掷一侧。
叮当脆响,慕容白那柄百炼精钢在谢自伤与丁寿二人内力挤压之下顿时七扭八歪,落地成了一块废铁。
看着卷成麻花一样的佩剑,慕容白心有余悸,却听丁寿大声怒喝,抬眼见原来谢自伤借适才一剑耽搁,人已如大鸟般向杜翩翩扑去。
谢自伤此时不愿作片刻停留,这两个年轻人武艺都在他预料之外,那二十余名随从虽多是三流货色,可蚁多咬死象,自己如今身上有伤,万一被他们缠住,今日可就栽在家门口了。
有心拔腿就走,奈何任务在身,罪魁祸那只小狐狸还在一旁躺着,总要擒了她去,只要出了客栈,凭自己对附近地形熟络,当可甩开这群人。
杜翩翩自受了谢自伤一掌后便昏迷不醒,谢自伤也未敢轻视,直接奔她胸口抓去,倒不是谢长老临机开窍打算过过手瘾,而是想借这一掌封住她胸前要穴,再顺手将人提出。
指尖将触杜翩翩胸前衣襟,一直闭目的玉狐倏然睁目,谢自伤一惊,未等他再做变动,便见杜翩翩樱唇一张,一道银光电射谢自伤面门。
这一道寒光来得飞快,两人距离又近,谢自伤撤身不及,举臂遮挡,突然牵动肩头伤口,身形一滞,寒光已到眼前。
仓促之下,谢自伤只好侧微偏,躲过面门,那一支银针不偏不倚地射入右眼,剧痛之下谢自伤变爪为掌,要将杜翩翩立毙于掌下,不想一掌击空,那只狐狸早已飞身跃开。
“谢长老,小女子这蜂尾针可加了点小佐料,您老再追着我打打杀杀的,小心毒气入脑,无药可救。”杜翩翩抱臂娇笑。
谢自伤果真陡然止步,那支银针入体不深,颤巍巍钉在右眼上,血泪斑斑,望之可怖,厉声道:“解药!”“这便对了,谢长老只要保证不再找小女子的麻烦,那解药自当双手奉上。”“要挟老夫?做梦。”谢自伤抬起左手,瞬间将那只受伤的右眼球连同银针一并挖出。
这老儿如此刚烈,震惊满场,便是杜翩翩也是心弦大震,挢舌难下。
谢自伤肩头血如泉涌,空洞的右眼中血丝垂面,状如厉鬼,兀自凄厉大笑,“杜翩翩,今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来日崆峒派必有厚报,另两位朋友,可敢留个万儿?”从见面开始,谢自伤一直以江湖前辈自居,此时拉平辈分,显然已将自己当成了仇人,丁寿琢磨是不是有告诉他真名实姓的必要,实在不行,人不知鬼不觉把这老家伙就在这做了……“本姑娘慕容白,我师尊是天幽帮主司马潇,今后想报仇,尽管来找我。”慕容白毫不犹豫将自己交待个干净。
丁寿咳嗽一声,灭口的事先放下吧,干巴巴跟了一句,“丁寿。”谢自伤默念两遍,“好,老夫记住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这老儿来得突然,去得痛快,毫不拖泥带水。
丁寿拍拍手掌,“我说杜姑娘,丁某那里打生打死的,你倒是忍得下去。”杜翩翩嫣然一笑,“小女子也无办法,自知功力差那谢老儿许多,不得不行此险着,望公子海涵。”“姑娘以性命做赌,其中凶险远胜于我,丁某怎敢言罪。”丁寿这话倒是不错,杜翩翩这次确实凶险异常,若是谢自伤未存活口之念,直接一掌劈将下去,杜翩翩早已香消玉殒,成了一只死狐狸。
“只不过谢老儿也算一条汉子,这样便丢了一只眼睛实在可惜。”谢自伤那股狠劲让丁寿感慨不已,自问易地而处,他可做不得‘完体将军’。
“确实可惜,本想诈他一诈,以待将来,怎料他心急地自挖了眼珠子。”杜翩翩长吁短叹,似乎颇为惋惜。
“怎么,你的银针无毒?”丁寿奇道。
“哎呀公子爷,那针藏在妾身口中,哪舍得抹毒啊!”杜翩翩掩唇咯咯娇笑,听得丁寿遍体生寒,谢老儿真是悲催透顶。
“大恩不言谢,公子此番援手之德妾身改日谢过,告辞了。”杜翩翩扭着曼妙腰肢,向店门走去。
“慢着。”随着丁寿喝阻,一众锦衣卫成扇形将杜翩翩围在中间,郝凯如同小山般的身躯更是堵在了门口。
“哟,公子爷莫不是要留奴家叙旧?”杜翩翩乜着媚眼,春波荡漾。
想起当夜梅家庄情景,丁寿胸中悒悒,不过想想小狐狸的娘在自己胯下婉转承欢的模样,心情立即舒缓许多,“叙不叙旧暂且另说,杜姑娘当知丁某乃是官身,窃取的驿站书信总该拿出来吧。”“奴家不知公子说些什么,”杜翩翩装起了糊涂,“那谢自伤老糊涂了,公子莫不成信了他的疯话?”“恐怕信了你这狐狸的话才是疯了?”慕容白看不惯杜翩翩烟视媚行的模样,出言讥讽。
杜翩翩目光在慕容白身上转了一转,抿唇娇笑,“便是小女子名声风评不好,可这身子总骗不得人吧,适才间公子爷将奴家搂在怀里时这手上可不规矩,可曾摸到了什么?”丁寿面对慕容白鄙夷的眼神,尴尬地摸摸鼻子,讪讪道:“那也未必,适才救人心切,搜得也不算通透。”想到不久前这淫徒还救过自己性命,慕容白将头一扭,只当自己眼睛瞎了,不再看这二人。
“那便彻底搜搜。”杜翩翩款步走到郝凯面前,没等郝千户弄清状况,便被她握住手腕,让那只大手在自己玲珑娇躯上下游走,连女子私密要害等处都未放过。
郝凯本来虎着脸凶神恶煞的充当门神,冷不丁被动来了这么一通,只觉满手触感温暖香软,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将郝凯手掌像用过的破刷子般甩手一丢,杜翩翩柳眉斜挑,“怎么样,我可以走了吧?”丁寿蹙着眉头,摆了摆手,杜翩翩大摇大摆地出了客栈。
慕容白冲着玉狐背影呸了一声,“真不要脸!”“卫帅,我……”郝凯身子僵硬,举起虚张着的两手十指,还保持着适才被动搜身的姿势,“我……小人……不是有意冒犯……”郝凯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也能看出自家大人对那骚娘们动了心思,自己当着大人的面在那娘们周身摸了一通,虽说不是自愿,可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要是大人记了仇……郝凯不敢往下想。
“没事,不怪你。”丁二爷宽宏大量,走到郝凯近前勉励地拍拍肩膀,让郝凯稍微定了定心思。
“手感怎么样?”丁寿低声问。
突来一句吓得郝凯登时跪倒,“卫帅明鉴,小人……小人真的没……没敢有感觉!”“那就把两只手剁了吧。”丁寿随口一句,吓得郝凯面无人色。
“说笑的……”丁寿满脸堆笑,将郝凯搀扶起来,“本官在旁看着,这事非你本愿,岂能治罪……”郝凯揩掉额头冷汗,“谢卫帅体谅。”“不过我真想剁了你这双手。”郝凯:“……”慕容白实在没眼再看,走上前问道:“你信得过她?”“信不过。”丁寿摇头。
“那你还放他走?”慕容白纳闷,经过驿站走递的书信至少也是官府公文,甚至可能是地方秘奏,你个锦衣卫竟然毫不关心。
“真从她身上搜出东西来怎么办?”丁寿的反问让慕容白一怔,丁寿随即凑近慕容白耳畔低声道:“如果罪证确凿,本官总不好徇私枉纵,可要真办了她……二爷对美人可下不去手!”慕容白心弦微动,张张口还没等说出什么,丁寿便又问:“对了,你傍晚时说什么消息来着?”“道上传出消息,有批红货要过弹筝峡,西北黑道多路人马蠢蠢欲动,都想这一笔横财。”“关我屁事。”丁寿不以为然的德性恨得慕容白牙痒,当即娇哼一声,“你近日从西安的银号里提出一大笔的银子,以为能瞒过谁!”“他们冲我来的?他们敢对锦衣卫下手!”丁寿惊愕,他如今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堂堂二品大员,位高权重,那些江湖草莽就没想想摸了老虎屁股的后果。
“传出的风声里可没说肥羊姓甚名谁,何况财帛动人心,关西之地民风剽悍,你当他们不敢为银子砍了你的脑袋?”慕容白冷笑。
“西北绿林还真是有种!”丁寿摸着下巴思忖片刻,猛地抬头冲客店角落喊道:“大和尚,你莫不是也为这个来的?”店内众人瞿然转,只见伏案半晌的胖大和尚猛地支起身子,朗声大笑,“施主好眼力,不知佛爷哪里被看出了破绽?”“实话说没看出,”丁寿竖起食指微微摆动,“只是大和尚呼吸细弱,微不可察,若非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便是内力深厚的一流高手,无论如何也不像一个沉睡之人该有的动静。”“好见识!”和尚大笑赞了一声,“此番若非为了图财,佛爷可与你共谋一醉。”“大胆匪类,竟敢藐视王法。”于永一路小心逢迎,还是栽在这鸟不拉屎的倒霉地方,只想赶快找回场子,挽救下在大老板心中的印象。
和尚把眼一翻,双眸之中精光熠熠,于永瞧得心中一突,踌躇不前。
“大师好精湛的内力修为,不才敢问上下?”丁寿同样心头微凛,适才店内几人恶斗,这和尚装睡不动分毫,除了心境修为了得,必也是艺高人胆大,单从他呼吸低缓,不绝若线来看,内功深厚还在谢自伤之上,不知是何来历。
“佛光一闪,福至心灵;祥云五色,法名慧庆。”声音高朗,余音不绝,和尚话毕却操了一条啃剩的羊腿又来了一大口,那犹如晨钟暮鼓的唱诵似乎出自旁人之口。
天幽帮在江湖中耳目灵通,慕容白熟知甚多人物掌故,一听和尚法号失声惊呼:“恶僧慧庆?!”“什么来路?”这小丫头眼里只有她师父司马潇,容不下第二个人,竟然听到这和尚名字后如此失态,丁寿也开始好奇了。
“前任少林方丈虚云大师的得意弟子,据传在慧字辈高僧中武功佛法俱是上乘,本是下一任掌门上上之选,却不知何故破门出寺,在世间作恶多端,少林多次清理门户不得,反被他闯出了‘恶僧’的名号。”慕容白面色凝重,司马潇昔日叮嘱她这和尚武艺高强,若遇见当退避三舍,她一向视司马潇之言为圣谕纶音,此时见了本人难免心中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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