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的春韭烩肉,那肉都切成沫了,日子哪里好过了,偏还这样说,冯富贞越发怄了肚子气,怨道:
“大母先前还说,胥女到底不能越过咱家去,如今人家夯院墙、盖牛厩,一雇就是十数人,还买得起牛车,威风凛凛的,哪里没叫越过去……”
被徐媪拉下脸剜了眼,声音方往低了去。
周边那片田也请了亲戚来相帮,田埂聚一簇在吃饭,说三道四的,也不避讳:
“我看胥女家有这势头,造房子、打井、夯院墙、又是买牛,那豆腐肆是真好的营生,倒是要赶上冯家了。”
“是咧,那豆腐肆才开多久,连牛车都有了,倒是冯家,越发穷了,瞧着都不雇我们做活了。”
听的徐媪沉了张脸,偏生人还向着这头大剌剌的问:
“徐姑,可巧你家老三不是成年未娶,我看配人胥女,倒不算埋没了他。”
徐媪连笑意都没了一丝,重着语气道:
“浑说什么?我家三郎是本固里唯一的读书人,合该娶大户小姐,怎能配个贾人。”
“又非市籍女子,到底是跟咱一样的编户民籍,还会赚钱,有何不好?”那妇人嘀咕道。
“混迹市井,钻营牟利的女娘,跟那些市籍之人没什么两样,这种人断不能进我家门。”徐媪道。
鲍予想驳什么,被冯二扯住袖子,便低头吃饭了,摇了摇头,只同冯二怨道:
“家里多少银钱都用在三郎身上了,束脩、买笔墨砚、买书简,因着读书要穿好的、用好的,
一年到头什么活儿不干,也就去年农忙沾了沾手,就这样母还说累着了他,春耕都只要他在家温书,也不见有个一官半职的荐举,什么时候是个头。”
冯二直扯她,示意她住声,被徐媪听见又该一通训。
在徐媪看来,冯三有官相,如今学经诵文,都在为将来荐举为官做铺垫,届时一人得道,全家鸡犬升天,是以徐媪素日待人和气,分外注重名声。
“季虎孩!”
只听的金氏一声震喝,撸了袖子从那牛车上揪下一个小兔崽子来。
原是季虎孩趁乱也混了上来,光为这处人多好玩,乐呵呵坐在后头,学着崔广耀摇头晃脑的。
不防被金氏逮下来,提着耳朵向家去,一路嗳哟叫唤,
“嗳哟……做什么揪我,我与广耀兄玩的,没和二凤、小珠她们三个说话……”
“嗳哟好疼啊,我分明没和她们说话。”季虎孩吃疼叫起来。
田里耕地的乡民见状,指指点点。
金氏面上过不去,不禁打了季虎孩两下,说:
“我几时让你别和她们说话了!那牛车人多,挤下来跌你一跤,看你喊疼不,还不回家去!”
季虎孩知道自己不能和二房的说话,可他觉着自己又没说,现下被打,嗷嗷哭起来,说:
“你就是让我别和二房的说话,你说了!”
一哭大家伙都看过来,金氏扯了他走的越发快了。
季胥将着车,看了那场闹剧,说道:
“早知一起头将他赶下去了,省的这两下打。”
季凤冲那头抬了下巴道:“谁叫他贪玩坐上来,讨打也是自己的事,该!”
说着话,车停进了院子,新夯实的院墙,乍一进来,视野不能直达外头,倒令季胥不习惯,围着转了圈,又将新买的铁锁安在院门上。
季凤跃下车来,已是在轰人了,
“坐好一段路,也该过瘾了,快快回家去,想像季虎孩那样等你们阿母来打呀?”
方恋恋不舍下来,咭咭呱呱的:
“你家牛车真舒服。”
“摇得我都打哈欠了。”
“这牛可真壮,我们这么些人都能拉的动呢。”
说起牛,季凤便去背了筐箩,兴致勃勃向季胥道:
“阿姊,我想趁太阳没下山,去找些狗尾草和苜蓿来喂牛!”
季珠正在抚摸那黄牛的皮毛,夸它温驯,闻言扭过头道:
“小珠也
去!”
季胥一面卸车轭与车辕,一面叮嘱道:
“别走远了。”
凤、珠二人应了,跑出去了,下剩的孩童也都陆续走开,有的跟着要去找狗尾草,有的家去了。
季胥将牛牵进牛厩,喂豆渣饮水安置,合门落闩。
至于那车,东西搬下来,则拉进隔壁的柴棚去了,收拾一番,院里又重新空旷齐整起来,时而传出哞哞的牛叫声,屋后的母鸡在打咯哒。
季胥一看,里头四个鸡子,个个拳大,便拣了出来,存在西屋的陶罐里,里头已是有十来个了,都是这阵子拾的鸡子,没吃了存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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