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似远山、目若霜雪,向来清俊端庄的太灏,如今毫无仪态地坐在地上,任由满室的灰尘爬上他那身菡萏纹路的锦袍。
整个人陷在一团颓靡萧索中,恰似朵开败了的雪莲。
或许是昏沉太久,以至于他都忘了,对着一副空的棺椁说话,恰如滴水入湖海,碎石落山川,又岂会有回音?
自钩吾山一别,小玉带着鸣昆去了乘云巘上,酆都追着泰媪回了鬼城幽都,就连藏灵也为寻闻彦姿的踪迹改道江阳……
唯有他思来想去,总觉得无处可去。
“只好来打搅你了。”太灏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可转瞬却又好似呜咽起来,“宋凛生。”
短短的三个字,仿佛穷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直至话音落地,太灏仍旧不能回神。
他后知后觉地抬袖抚上棺椁外壁,看着满室的陪葬品,动作间激起的尘土就在眼前飞扬。
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似浪潮般朝他打来,将人淋得浇湿的同时也让人感到无比的窒息。
若眼前这个墓室的主人是宋凛生的话,那他……是谁?
“是胆小鬼,是卑劣者。”想到他竟开始自问自答,太灏不由得嗤笑一声,“是害你魂飞魄散之人。”
身后的棺椁静默无声,死物自是不会开口,可他这个活着的人,却也有好多话没能说。
太灏以手覆面,原以为闭上眼就不会流泪,可抽动的喉结和微耸的双肩却还是出卖了他。
不过是强留的一缕命魂,便能支撑着宋凛生在这不见天日的墓室里,度过了三百余年。
而他拥有完整的三魂七魄,却在这短短几日当中,几近崩溃。
强大如上神,渺小似凡人,这其间的差别到底是什么呢?
“她要找的人是……你……”太灏颤声道。
在空无一人的墓室中,他不知是在同早已湮灭在时间长河的宋凛生说,还是与亘古长存却有些面目模糊的自己说。
他有何面目自称是宋凛生,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从前在断云边,他比不上子瞻,如今在江阳府,他也越不过宋凛生。
原来从始至终,他从未真正地走到小玉面前。
太灏缓缓闭上双目,哂笑一声,尘土飞灰扑将上去,令他周身的寂寥孤苦浓得化也化不开。
“那你要找的人是谁?”满室寂静中,不知何时到来的文玉陡然开口,“元阙吗?”
似一把利刃划破锦绣,裂帛之声随即而起,将墓穴内的这份沉默打破,从豁口之间灌进来的风让停滞的空气又涌动起来。
太灏骤然睁眼,几乎毫无停顿便转面循声望去,见来人是小玉,他瞳孔猛地紧缩,浑身僵直如同被钉在原地般不得动弹。
即便是心湖再如何死寂,再见小玉,也会一次又一次地泛起涟漪。
“不是的。”仓皇间,太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玉……”
他不知小玉对从前之事到底想起多少,却明白她非常在意旁人用元阙作比较。
怕她误会,更怕她伤心,太灏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却一时不知从何谈起。
毕竟千年万岁中,前尘之事不知凡几。
是从乘云巘,还是后春山?擢英殿,还是……拂莲洞?
墓室昏暗、烛火亦并不刺眼,可文玉就是觉得双目中一股滞涩感袭来,叫她看不清楚。
分明几步之遥,文玉看着他动作忙乱地起身,却觉得两个人之间离得那样远,以至于走了数万年仍未能携手并肩。
“宋凛生。”隔着片片水雾朦胧,文玉的笑意如同打了胜仗一般,“我找到你了。”
像千万年来的星辰一齐震动,难以置信之色自太灏眼中弥漫开来,他顾不得自己尘土满身,便朝着文玉飞奔而来,却在即将与她面对面之时又骤然停住脚步。
瞬间风月皆静、时间暂停,就像是沉溺于幻境当中的人不愿醒来,太灏也唯恐眼前的小玉不过是他的美梦一场。
因为美梦是很容易破碎的。
太灏的眉心微微抽动着,几番开口却说不出话,分明眼泪还在面中挂着,可唇畔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叫他宋凛生,她说……
“你说什么?小玉。”太灏祈求的语气近乎卑微,这是面对旁人他从来没有过的。
在高台之上,太灏已做了千万年无数人敬仰的帝君,可在小玉面前,他甚至来不及好好地做一回自己。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却在即将碰到文玉之时猛然蜷缩。
——只怕断诗莫续,唯恐好梦难留。
若这真是一场臆想中的盛景,他愿意长眠于此、再不醒来。
到最后,太灏的话音几乎染上哭腔,“我听不清,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犹如雾里花、水中月,既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与他之间到底隔着多少时间,就连文玉自己也数不清了,并非往生客栈这百年,亦不是江阳府那一岁。
“我说。”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握住那双冰凉的手,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眼前人能够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宋凛生,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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