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当日她在枝白面前信誓旦旦的时候,枝白心中可曾觉得好笑。
更不晓得她看着闻彦礼为周乐回辞官还乡、再回江阳之时,又是如何理解他的决心。
当她身在局外之时,只觉得一切轻巧,可如今以身入局,她才能体味到其中的厚重。
周乐回与闻彦礼最终结百年之好,枝白为陈勉亦是不辞辛苦、世代追寻。
原来一切早有预见,却是她参不透因果罢了。
文玉面上微微笑着,可眼眶之中的泪意却忍不住浮出,她咬紧牙关闭了闭目,将诸般心思混着心酸尽数敛去,拂袖挥手间盖上了棺木。
“这——”澹青探头探脑地远远瞧着,倒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形,“文玉君,方才你不是将这洞箫宝贝得紧,怎么……”
怎么舍得将其丢在这不见天光的墓室之中。
文玉仰面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思虑清楚之后,她只觉得脑海中澄明干净、再无负累。
对于澹青的冒犯,她并不放在心上。
“斯人已逝,留着无主的洞箫自然也毫无意义。”
说这话的时候,文玉既没看澹青,也未瞧太灏,反倒转目同一直候在她身侧的郁昶说着话。
“郁昶,我们走。”
言罢,她径直转身往石门外头而去,行至太灏肩旁,文玉目不斜视地将其越过,更是没将满面好奇的澹青放在眼里。
“主人,你瞧她——”澹青不可置信地状告着,“小小的仙君竟对本大人视若无睹?”
相较之澹青的吵闹不忿,太灏就显得沉静肃然得多。
其沉默不语,任由澹青如何添油加醋,亦不置一词。
在与文玉错身而过的那一刻,太灏心弦骤断,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与方才大不相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紧随文玉身后的郁昶抬眸与太灏对视着,脚步却未曾停歇。
看着这样并不陌生的面容距他越来越近,郁昶不由得想起从前宋凛生的温和从容来。
分明是别无二致的眉眼,这个帝君太灏孤寂悲苦,与宋凛生确实不像是同一个人。
郁昶冷眼错开,只一心追着文玉离去。
若非因着文玉的缘故,其实是与不是,与他何干。
落在后头的宋濯几人亦步亦趋地跟上,低声交谈着。
文衡左右看着身侧的两位阿弟,“想必知枝与苏公子也快回来了,你我确实该先出去才是。”
“话是说的没错。”闻良意同文衡打着眼色,示意其往太灏那头看,“只是此处毕竟是宋氏陵园,不相干的人还是莫要在此处扰先祖安寝。”
宋濯自然懂得闻良意话中之理,他冷眼瞧着这位与先祖生得一般无二的太灏,还有其身侧那个叽叽喳喳的澹青,略一思忖后抬步向着二人而去。
真真假假,似乎已有分晓。
可为何,当他看着太灏之时,仍是会止不住地恍惚?
太灏抬眸望向紧盯着他不放的宋濯,见其步步逼近却一言不发,他只能报以同样的沉默。
听旁人唤他作……宋濯。
太灏错开目光,重新看向那紧闭的棺椁,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人,这几个凡人——”
澹青正欲问该如何处理,却在一扭头的功夫见自家主人已不见了踪影。
“主人?主人?”
太灏突如其来的消失,非但令澹青感到意外,宋濯一众亦是有些茫然。
不过也好,这倒省得他多费一番口舌。
更何况,若要他面对着这张与先祖一模一样的脸,那些质问之词,他确有些为难。
眼见着澹青化作一阵水雾散去,见过了方才情形之混乱的宋濯亦是见怪不怪,忙与文衡、闻良意一道启动机关锁上墓室的石门……
这头文玉一路出了陵园,在越过门槛之后,终于得见天光。
玉兰千枝,翠微万重,山水之间的宁静清幽倒衬得方才种种似一场胆大妄为的梦。
她打了帝君太灏。
这究竟是什么鬼热闹?
从前她损害不死神树,如今她对着不死神树的主人更是大打出手,真是旧恨新仇、桩桩件件。
可眼下她非但无一丝惧色,甚至只觉得满心畅快。
为了宋凛生,她没什么好后悔的。
打都打了,还能如何,日后回了东天庭若其要与她追究,她一人认下便是。
只要不拖累师父,怎么样都好说。
身侧有窸窣的声音传来,文玉收拾了心绪转眸回去,“郁昶,我——”
“你没事罢?”郁昶垂目,看文玉强撑着笑意与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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