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群人里唯一没见过大世面的。
就是一旁不会汉话的呼衍容吉,也曾见过草原上男人比武的画面,她甚至亲历过屠杀,眼睁睁看着部族里所有比车轮高的男人被须卜氏的头领砍下了脑袋。她方才还在想,汉人为何如此仁慈,两两比试也不下死手。
梁彦好就是这种人,看起来坏,实际上好。
——走吧。
呼衍容吉笑着起身,牵起了章絮的手,而后指了指大堂,开口,“啊。”
门外治伤救人那是男人们的事情,是他们头脑一热非要立下誓约,他们想比谁有资格当队伍里的领头,所以摩擦之下,有争斗、有受伤,再正常不过。可那些不是女人们的职责,女人们不必将心思完全放在男人身上。
章絮跟着呼衍容吉的脚步进了门。
她这会儿心绪不宁,全身都是紧绷着的,自然没注意到眼前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那是公子哥今日好心,让小二给他们多带了一份回来,也清楚这比试不结束,章絮吃不下饭。所以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叫她们进来。
“我吃不下。”章絮好像忘了呼衍容吉听不懂自己的话,怅然若失道,“……我没法儿吃下。”
不知道呼衍容吉是怎么看出来她有身孕的,许是比她大了近十岁的缘故。笑着温柔走近,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后再用手摸回自己的肚子。
要说什么呢?章絮红着眼看去,愣是忍住了要从眼眶里掉落的液珠。
草原女人苦笑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垂眸有些惋惜地看了两眼,而后抬头看回章絮,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再无奈地和她说,“啊。”
【真羡慕你,我这辈子也没法要孩子了。】
章絮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落到这件事上的,她将那动作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终于看懂了,诧异地问,“你看起来还很年轻,之前发生了什么?”
说完,章絮忽然反应过来,眼前的女人没办法跟任何一个生活在大汉的子民交流。人们已无法考证她流入汉商队伍里的具体时机,也无法想象她像这样装作哑巴、俯首称奴的生活,
究竟过了多少个日夜。
果然,呼衍容吉听不懂她说的话,也没有这个心思把过去的种种经历和盘托出。但她跟着梁彦好这么久,清楚那男人是答应让他们跟着一道上路了,所以有些激动和兴奋地想要和队伍里新来的女人说上话,说点只有她们女人听得懂的事情。
只见她用手指了指门的方向,又指了指章絮的肚子,再踮起脚尖比了高,笑着送上自己的祝福:【你的孩子会和你相公一样,长得又高又壮。】
怀孕是件好事,天大的好事,这还是他们上路之后遇上的第二位说他们好的人。可章絮高兴不起来,她胆子小,心里揪着疼,笑了没两下,便又垂着个脸恋恋不舍地往门那边瞧。
【酒大夫的医术很好,别担心。】
呼衍容吉学着中原医者常用的把脉姿势,示意章絮自己说的是酒兴言,紧接着比了个大拇指,表示酒兴言是值得信任的,最后从胸口往下摸,要她顺心。
真要说,呼衍容吉和章絮是完全不同的那种女人,想来是文化差异,她不明白为何章絮会那样注重赵野的生死。因为草原上的女人,特别是大部落、大氏族里出来的女人都有这种共识,此生只跟部族里最强的男人,只要最强的被杀了,便要没道理地跟着杀夫仇人,给他生儿育女,然后耐心地等下一位将他杀死的,跟去那人的帐子。
这也是她毫不犹豫选择梁彦好的第一原因,只要梁彦好没死,只要其他的这些男人都听他的话,呼衍容吉就不会易主。
“我没法不担心的。”章絮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可情啊爱啊那种事情怎么说的清。出发不过一月,她不知不觉地就把自己的心落在赵野那儿了,“他今日清晨才同我说自己当父亲了有多开心,夸我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女人说着想着便要落泪,“你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没睡了,眼底全是红的。他还和我说,你很可怜的,让我不要嫉妒你,不要生你的气。”
说到这里,章絮又酸了鼻头,招手要呼衍容吉跟着自己过来。
她在那堆被水泡过、也没精力和时间重新洗过一遍、皱皱巴巴、边缘泛黄的衣裳里掏出那两件杜皓给她买的、胡女才穿的衣服,转身分出花色更靓丽的塞进呼衍容吉的手心里,“他说你是西域来的。我也没办法帮你什么。要是你不嫌弃的话,这衣裳你就拿去穿吧,我想,你穿着肯定比我穿要合适。”
章絮说完,伸手将那明黄色的长裙抖开,举到她肩上,作势要比大小,看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了,再想法子给她改改。
可呼衍容吉见到那面料花色后,眼珠彻底没法儿转开了。
有多久看见过鹰首蛇身的纹样了,三年,四年,还是更久,久到好像没人记得她呼衍容吉是需要穿上衣服的。
“哈——”草原女人长舒了一口气,像是郁闷胸口已久的那块石头终于了松动的迹象,而后不多时,常年只知道谄笑、媚笑的脸上有了更为鲜活的变化。
“БYргэдигургасанэмэгэйэзээчYдэггYй,няцагYй,няцагYйнэгэн。”
“像雄鹰一样生长的女人是不会死的,她百折不挠,她无坚不摧。”
第40章宠幸(梁容)直至滔天洪水来袭……
梁彦好再进屋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这是他们在这间客栈同住的第八天。
进门的时候他还哼着小曲儿,那是洛阳城内他最爱的那间戏馆的拿手律调。他过去的二十余年里,就是这么享受一天无聊一天慢慢度过来的。他经常会嫌生活不够刺激,所以没意外的从某一天开始沉迷女色。
但他今日收了心,没着急上楼找她共赴云雨,而是尽心尽责地帮酒兴言把赵野的命抬回来。
赵野的伤势不算太重,那剑轻薄,恰巧擦着心脏而过,未伤及他各大脏腑。酒兴言缝住破口的时候自信道,等这几日高烧退去,这人差不多也能下床行走了。
“他得怕我。”梁彦好这样声明,“我还是第一回遇到不认我这身衣装的人。”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别扭。明明赵野帮他把呼衍容吉的铁链解下来了,明明从此以后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与那草原女子驰骋欲海,他这会儿还带着酒兴言给他的药膏,准备给呼衍容吉上药,可他还是执意要赵野半条命,以彰显自己不可撼动的无上地位。
推开门,他抬眼瞧见屋内有一女子身着明黄间杂土红色长裙端坐于前,姿态妖娆,玲珑有致。那衣裳不比汉女的长衣,会将人的身形抹去,而是紧致的,在胸下收身,再辅佐以宽大的领口与短窄的袖口。
是呼衍容吉?他眨了眨眼,不确定。不对,不能是她,哑巴没有其他的衣服,现在出现在这儿的只能是赵野的娘子。她来给自己献身?这么听话。万一给赵野知道了,那男人准要气昏过去。他心想。
可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看见那鼓囊囊的胸脯时,再次犹豫了。
赵野的娘子身形瘦小,不能有这样丰满的身子。这间客栈里唯一生得如此诱人是他的哑巴。一时间,梁彦好心里生了许多困惑,不得解答,便重咳了两声,企图引起这女人的注意,“咳咳。”
呼衍容吉听见声,扭回头看他,开口唤他,“梁彦好。”
若是一般人这样直呼姓名,他准会暴跳如雷,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能正正好地化了他的心意。
他从没见过呼衍容吉这么美的样子。一头杂乱无章的长发被人收拾干净,再用篦子细细地梳整齐。而后,被人用汉家的铜簪高高挽起,在脑后编成发髻。
“是那个女人帮你打扮的么?”他没忍住,开口问,“她可真有闲情逸致。”
呼衍容吉本就是美人,十年前想娶她为妻的男人比家里放养的牦牛还多,能从西域排到这儿,给不了梁彦好多一分的机会。如果他们在那时候相遇,梁彦好得在草原决斗中被杀死一万次。
说来奇怪,这个队伍里新来的夫妻在见第一面时便毫不犹豫地选择帮助她,帮助她一个不入流的外邦女子。
男人替她讨公道,女人为她正衣冠。她第一回觉得汉人有这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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