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没有点名,不过他开会教训大家时,眼神是瞄向我的‐‐」
「出错了?」
「是‐‐没精神。」
「怎可能?睡不好么?」贝怡问:「晚晚睡足八小时。」
「就是,明明睡足了,早上起来总觉头昏脑胀,上班时无精打采‐‐奇怪,愈睡愈累似的。」
「可能工作压力大。今晚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吧。」
洛文真的易倦,一连打了几个呵欠。
最初还只是睡梦不稳,近日还发出无意识的呓语。
那叫他睡得不宁的心结是什么?
难道真是经济低迷的惶惑?
唉,她只伸手拥住他,但愿明天是新的一天,但愿回到半年前初当业主的兴奋。
谁知,这个晚上轮到她了‐‐
睡至半夜,贝怡忽然听得有人喊她。不是喊「贝怡」,不是英文名字「sally」,也不是「范太」,而是小时候,现已拆卸的故居街尾那卖钵仔糕的阿伯,戏谑她「大眼鸡」‐‐她挺不喜欢这个花名,虽然她眼睛大大,又黑又圆好可爱,但「大眼鸡」多难听!才不肯理睬他……
「谁?」
贝怡一惊而醒,那已是二十多三十年前旧事了。钵仔糕日渐淘汰,阿伯早已物化。谁还这样喊她?
瞧瞧身畔的洛文,他虽已入睡,但眼皮还是有些抖动,睡得不熟。本想摇摇他,不过,算了,也许‐‐
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些声音,是哭声?是笑声?十分暧昧。贝怡只觉:
「咩‐‐耶‐‐咩‐‐耶‐‐」
又似羊叫,又似叹息,更似婴儿尖寒的呜咽……
这诡异的声音叫她毛骨怵然,她吓得一边流泪,一边用力推醒丈夫。男人迷迷惘惘地睁开眼睛,一时间搞不清楚身在何处,还低喊:
「别推我‐‐不要过来‐‐」
她呆了:
「是谁?你叫谁不要过来?」
他终于醒来,一脸惘然,原来在自己家中睡房中,灯已亮了,妻子在身边,脸上还带未干的泪痕。
「什么?你做噩梦了?」他反而安慰她:「别怕,有我在!」
她扑向洛文,此时此刻,有个强壮的保护者,也消弭不了心中的忧疑。如何告诉他?或许只是幻听?毕竟她什么也没见到。
灯光下,被丈夫紧紧拥着的妻子,心事重重。
有一回,贝怡听到他道:
「你放过我们吧,你走开‐‐」
而「对方」不肯走开……
刘贝怡忐忑地猜疑:
「是不是外遇?哪个狐狸精来破坏我们?」
她开始检查他的衣物、钱包、电话费单。她在一旁细察丈夫憔悴的脸容,应付得疲于奔命?
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如惊弓之鸟地,被蛛丝马迹困扰,神经绷紧。即使手头拮据,经济困难,二人同心,可以撑下去,顶多省一点,单纯无私的同甘共苦,也值‐‐多了一个?不知是谁?第三者?占据他的心,人睡在那儿,可床也太「挤」了!
‐‐洛文其实也有难言之隐,一样心事重重……
睡得不安宁并非天的事‐‐而且愈来愈严重。
范洛文忆起某日,在浑沌昏晕中忽地醒来,也许只是个梦,但蒙眬中,见到身边有好些飘浮的影子,五官模糊不清,不止一个,是两个?三个?四个?……来自何方?煞费疑猜。
都在睡床的靠背处隐现,缠绕着这人间的夫妻。
「不能告诉贝怡,免得吓着她。」他想。
但对无体积可言之物又无计可施。
影子似的游魂出出入入,还不耐烦地推开他。
「不要,不要过来‐‐别推我。」
是嫌他挡路?抑或有所行动?洛文愈是抗拒,那些只得上半身、只得下半身、只得左半身、只得右半身,贴墙而立,穿墙而出,擦墙而过……的物体,对他有点不客气了。
此刻洛文奋力挣扎,一身冷汗,还没说完的话在嘴边:
「我不让‐‐别过来‐‐」
哦?只是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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