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灵魂,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幼苗,贪婪地汲取着归位的完整感。乳白色的光晕温柔地包裹着她,那光芒不再仅仅是能量的显现,而是生命本身温暖、柔韧的质感。她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涧最纯净的溪流,倒映着幽绿的长明灯火,却不再空洞,里面盛满了初醒的茫然,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几乎不敢置信的喜悦。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触感,然后,她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姐姐青梧那张写满了疲惫与沧桑的脸。
“姐姐……”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沉睡太久后的沙哑,却像破冰的春水,瞬间冲垮了青梧心中最后一道堤防。
青梧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勉强没有失态。数百年的坚守,无数个日夜的煎熬与绝望,在这一声轻唤面前,土崩瓦解。她伸出颤抖的、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世间最珍贵的琉璃,轻轻握住了妹妹温热的手。
“嗯……姐姐在。”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禁锢,一滴一滴,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灼热而真实。
这一刻的温情,短暂得如同偷来的时光。
“嗡——!!!”
刑堂之主,那团混沌的规则聚合体,发出了毁灭前的最后咆哮!它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白芷灵魂的彻底剥离,如同抽走了它存在的基石!
整个祠堂主殿不再是摇晃,而是开始了肉眼可见的、自上而下的湮灭!穹顶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去,露出后面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墙壁、梁柱,如同投入火焰的纸张,边缘迅速碳化、分解,化为虚无的尘埃。地面寸寸碎裂,塌陷进无尽的黑暗。恐怖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空间碎片割裂肺腑的痛楚!
真正的末日景象!
“规则……在彻底崩塌!这里马上就要完全消失了!”叶知秋脸色煞白,但她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快速扫描着这片正在走向终结的天地。她的视线,最终死死锁定在湮灭风暴最核心、能量最混乱狂暴的区域!
那里,在足以撕碎一切的物质与能量的坟场中央,一点固执的、仿佛亘古存在的暗红色光点,正顽强地闪烁着!
是它!那座连接深渊与现实的红色电话亭!它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在规则彻底崩坏的瞬间,显露出了其作为底层规则的本质!
“电话亭!在那里!”叶知秋的声音因激动和紧迫而尖锐起来,“那是唯一的生路!但它被最后的规则反噬风暴包裹着!强行穿越,九死一生!”
青梧开口道:“需要有人……献祭自身全部的存在,作为‘信标’,短暂地稳定通道,指引方向!”
献祭自身,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空气瞬间凝固。
青梧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握着白芷的手。她低头,看着妹妹那双充满了恐惧、不安,以及深深依赖的眼眸,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复杂笑容。那笑容里,有解脱,有歉疚,有万般不舍,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看来……姐姐的路,走到头了。”她轻声说,伸出手,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温柔地、细致地,将白芷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
“不……不要!姐姐!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的!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白芷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泛白,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拼命摇头,语无伦次地哭喊着,仿佛这样就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青梧任由她抓着,感受着妹妹掌心传来的、鲜活生命的温度,心如同被一寸寸凌迟。她没有辩解,只是用那双渐渐沉淀下所有情绪、只剩下无尽温柔的眼睛看着白芷,仿佛要将她的模样,烙印进永恒的虚无。
“白芷,听姐姐说,”她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最怕黑,每次打雷,都要缩在我怀里。”
白芷的哭声微微一滞,抽噎着,泪眼婆娑地看着姐姐。
“那时候,姐姐总会告诉你,别怕,姐姐在。”青梧的嘴角牵起一丝怀念的弧度,眼神飘向虚无,仿佛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后来……姐姐做了错事,用最笨的办法,把你困在了更大的黑暗里……对不起,白芷,是姐姐……太自私了。”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无比认真地看进妹妹的眼睛深处:“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看,你有林辰哥哥,有叶知秋姐姐,有王胖子……他们会带你去看真正的阳光,去看你最喜欢的、金灿灿的太阳花,去坐不会硌屁股的旋转木马……去经历姐姐从未给过你的、真正的生活。”
她每说一句,白芷的眼泪就流得更凶一分。
“所以,这一次,”青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却又温柔得令人心碎,“让姐姐……为你照亮最后一段路,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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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一点都不好!”白芷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姐姐……那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不要阳光!不要花!我只要你!姐姐!”
青梧看着她,眼中最后一丝挣扎也化为彻底的释然与坚定。她猛地抽回手,用尽全身力气,将白芷狠狠推向林辰的怀抱!
“带她走——!”
伴随着这声蕴含了她全部生命与灵魂的嘶吼,青梧周身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那不是冰冷的金光,而是燃烧着她所有记忆、所有情感、所有存在痕迹的生命之火!
她的身体在光芒中变得透明,长发无风狂舞,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与决绝。她像一颗逆流而上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终极毁灭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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