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之吾孙:见字如面。家中一切安好,勿念。晚丫头怀双胎,乃天佑我顾家,吾心甚慰。此媳贤良淑德,心思灵巧,性情坚韧,自你离家,家中多赖其操持,善待长辈,抚慰弟妹,实为难得。你在外尽忠报国,家中自有吾等看顾,定保她母子平安。勿念。祖母周氏字。”
周氏的信,语气沉稳,既有长辈的威严,又充满了对苏晚毫不掩饰的肯定和对孙子的殷殷嘱托。
两封信,连同那份沉甸甸的包裹,一起被寄往了遥远的部队。
鸿雁传书,带去的不只是食物,更是家的温暖、惊人的喜讯和一份逐渐深厚的认可与牵挂。
寄走了信和包裹,家里又恢复了平静。苏晚被严格“禁足”养胎,最多只能在院子里慢慢散步。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周氏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针线笸箩,一边做活一边看着苏晚慢慢走动。
苏晚看着周氏写字时那熟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问:“奶奶,您的字写得真好。还有爹和娘,好像也都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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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尤其是老一辈妇女中,并不常见。
周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苏晚,昏黄的眼珠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像是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唉,都是些老黄历了。我原本不是这槐花村的人,也不是什么大小姐出身。”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早年间,我在县里一个大户人家伺候过小姐。那家老爷是开明乡绅,小姐要上学堂,身边得有个陪读丫鬟,我就跟着识了些字,也学了点规矩。”
苏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就解释了周氏为何识文断字、见识不凡、且骨子里带着一种不同于普通农妇的沉稳和气势。
“后来嘛,时局变了,斗地主,分田地。”
周氏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那家散了,小姐也不知去了哪里。我无亲无故,就带着点微薄的积蓄,流落到这槐花村。那时候你公公铁生他爹,就是个老实巴交的穷佃户,虽然日子艰难,但我看他人厚道,就这么凑合着过了。”
“铁生和他妹妹秀兰,小时候我都教他们认过几个字。不求考状元,至少不当睁眼瞎,能看懂个书信地契什么的,不吃亏。”
周氏继续说道,“后来到了素娟,她娘家穷,没上过学,但人勤快,心实诚。进了门后,我也断断续续教她认了些常用的字,写是写不好,但看个简单书信,记个账,还是能的。”
一番话,揭开了顾家识字的渊源,也揭示了周氏那不平凡的过往。
她曾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见过世面,学过文化,历经动荡,最终在这小小的槐花村扎根,用她的智慧和坚韧,默默影响着这个家,守护着儿孙。
苏晚听着,心中对周氏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层。
这个看似严厉古板的老太太,原来有着如此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
周氏看着苏晚,目光深远:“所以啊,晚丫头,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脑袋里的学问,肚子里的见识,是别人抢不走的。我看你是个灵透孩子,比衍之他娘强,好好把这两个孩子生下来,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这话里,充满了对苏晚的期许和一种近乎托付的意味。苏晚郑重地点了点头:“奶奶,我记住了。”
阳光暖暖地照着一老一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传承和理解。
过去的苦难与辉煌都已沉淀,化作了支撑这个家走向未来的深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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