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融川是最磊落不过的君子,向来端方自持,听见了公孙钰的话,仿佛听见了个极大的笑话。
“就算早让你知晓,以你的性格,确定会对阿生好,而不是落井下石?”洛融川语气淡淡,却透着股辛辣讽刺。
洛融川抿唇不语,面容冷静凌冽,只眸中泄露出几分濒临绝望的意味。
他缓缓攥紧了拳头,表面上再如何镇静,都掩饰不了内心的不甘与后悔。
他与其说是在斥责公孙钰,不如说在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在关于阿生的事上,洛融川并未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但不做,便是最大的错处!
思及那些年的疏离、固执,他便觉得五脏六腑皆如刀割,哪怕是呼吸都仿佛在受刑。
洛融川摁住抽搐的胸口,突兀开口道:“我会去将灵犀接来,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公孙钰厌极了灵犀,不是因为对方是妖物,而是他并非什么良善人,心眼极小,小到每每想起楚辞生心尖里的都是这小师妹,就忍不住疯狂妒忌。
“叫她来做甚,人间圣地北辰宫进了妖魔,那孤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我们……都要做好准备。”洛融川轻声道,“阿生会想见她的。”
公孙钰勃然变色,然而终究没能说出什么话,将目光投向躺在床榻上昏睡的人。
“孤不会让他死的。”
“绝对、不会。”
年轻的帝王铅色的眸子偏执阴冷,像是孤注一掷的蛇。
“如若违逆天命,强行留着一口气,阿生多活一日便苦一日。”
“那是因为你们通通都是废物!”公孙钰面色癫狂,周身翻涌着血腥气,“孤是皇帝,孤富有四海,你们找不到法子,孤总能想到方法,让楚辞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洛融川蹙眉,他直起身,神情依旧很淡,却罕见的透露出狠色。
“你做什么我都管不着,但若真为了一己私欲让阿生吊着命日日苦痛,我必先杀了你。”
“师兄,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情?”公孙钰脸部肌肉抽搐,加深了唇边病态的弧度,“我总有自己的办法,这是孤的北辰宫,现在给我滚出去!”
待四下无人时,美貌阴狠的帝王才恍若恢复了理智。
怔怔注视着眼前人的面容,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青年的脸颊,却在距离皮肤还剩半寸的时候,指尖颤抖,又轻轻缩了回去。
他枯守了很久,蜷缩在床的边沿,手掌中小心翼翼攥着一截衣袖。
楚辞生从昏迷中醒来,浑身都在疼,不过好在早就习惯了忍耐,强撑着坐起来,一眼便看见伏在自己床边的公孙钰。
他微微一动,立马惊醒了睡得并不安稳的公孙钰。
“你都知道了?”
楚辞生面色平静,自己晕过去了很久,要是公孙钰查不出什么,那才叫有鬼。
公孙钰歪了歪头,用脸颊蹭了蹭青年的掌心,“我该知道什么,天缺之体吗?”
饶是过去了几月,楚辞生也不习惯和他那么近距离的接触,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将自己手掌抽走。
公孙钰面容苍白,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笑容极偏执。
“我会救你的,哪怕我死了,阿生都死不了。”
公孙钰顿了顿,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像是世上最好的情郎,吐出的话都含着病态甜意。
“师弟,我会缠着你一辈子的。”
楚辞生眉心微跳,不知道公孙钰又在发什么癫。
他早就坦然接受了将死的宿命。
楚辞生并不因死亡而恐惧,这一生见识了许多人间风景,并没留下执念。
青年打断他的话,平静又冷淡地同公孙钰对视,“我本就无药可医。”
“看来阿生早就打算用死来摆脱我。”雪发美人并未被触怒,眸中漫开滴得出水的病态温柔,慢慢弯起唇角,“孤是天命的皇帝,孤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楚辞生厌倦地撇过眼,不以为意。
楚辞生能清晰的感到自己即将步入死亡,在这种时候,他心中竟还生出几分好笑。
期待看见公孙钰这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破碎的模样。
人皇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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