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玉祁从未见过那位据说是抱错的原来的二爷,只是听他母亲说,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甚至同时辰生出,都是一样的丰神俊朗,长相不俗。
这倒也罢了,无非是一桩府中密辛,但更让人觉得这位小舅舅奇怪的是,四年前,晋珐忽然大梦惊醒,忽然便吵闹起来,非要找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可那时,晋珐也不过才17岁,家中确实有为他说亲的打算,只是还没完全定下来,又何来的“未过门妻子”的说法?
据说那时,晋珐闹了许久,闹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只不过,他随即就发出誓言,说此生再不娶妻,也不纳妾,更不要子嗣,他会从兄长、姐姐的孩子中挑出几个来抚养,当做亲生子一般,教养他们长大,并让他们接着承袭永昌伯府的爵位。
想到这里,晋玉祁又不由得想到,说来也是巧得很,朝中那位与他小舅舅从来不对付的樊肆樊都尉,也是犯了差不多的毛病,口口声声称自己有一亡妻。
可与那位樊都尉相熟的人说,樊都尉从前在乡下,家中关系单纯,考中武举后便来了京城,从未婚娶过,更没有所谓的亡妻。
不过,樊都尉户籍在乡下,或许是曾经有过什么家中定下娃娃亲的姻缘,也未可知。因此,这桩流言传着传着,没人说得清楚,也就慢慢无人在意,淡了下来。
只有晋玉祁觉得有趣,这势如水火、从头到尾不对付的两人,怎么会患了差不多的癔症?
56章玩笑二合一
进宫面圣回来,已经过了晌午。
晋珐早上才赶到京城,接着便是回府教训晋玉祁,又进宫来述职,除去清早上路前用的那两个馒头之外,滴水未进。
在殿前又弯腰跪了许久,此时走出门来,烈日当头,竟有阵阵发晕。
侍从连忙过来扶住他的手臂:“二爷,当心。”
晋珐摆了摆手,坐进轿辇之中,轿辇晃晃悠悠,他闭上眼,难免显出几分疲态来。
他伸手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胃部,嘴里又弥散起清甜米粥的滋味。
今日,晋玉祁突然对他说起提亲的请求,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些事。
人都说,晋侍郎年轻有为,年纪刚及弱冠,便如此端方持重。
可无人知晓,他晋珐若真按活过的年头算一算,却并非只有二十一岁。
前世——如今,应当要称为前世了吧——他听闻云屏的死讯后没过多久,浑浑噩噩竟把家中酒坛尽数喝空,当晚,就在梦中“溺亡”。
他当然不是睡在水中,只是,那骤然无法呼吸的窒闷,与溺水的感觉极其相似。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醒来,睁眼时,他头顶上是暌违已久的永昌伯府帘帐,身边的小厮,也是早已被他遣散的永昌伯府下人。
他早已自立门户好几年,又怎么会忽然回到了永昌伯府?
晋珐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处喊人,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模样也都变了,竟变成了及弱冠前的时候。
晋珐愣了许久,想到之前看过的话本子,忽而明白过来,自己这般情形,是“重生”了。
他重生后回到了自己十七岁的年纪,此时他刚被晋府接回来不久,许多地方都不大适应,阖府上下倒是对他颇为关照,哪怕他有一点小病小痛,风吹草动,都要谨慎地请医师来查看一番。
他从梦中醒来,有些失态地大喊大叫,自然将永昌伯吓得不轻,仆役蜂拥而入,将他按在凳上,永昌伯连同夫人亦守了他大半夜,直到医师过来,检查了几遍,确认他并无大碍。
一番折腾下来,晋珐也已经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他只怔了一会儿,便涌上狂喜。
重生,岂不是说明他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上辈子有太多的遗憾,以至于云屏嫁人后,他一直活得浑浑噩噩。
若是能重来一次,他定然不会再犯上辈子的错误,他要牢牢把握住先机,这一世,顺顺利利地娶到他的天定良缘。
等到多余的仆役散去,晋珐出声留住永昌伯夫人,凝眸问:“母亲,云屏可在家中?”
“云屏?”晋夫人转过身,一阵茫然,倒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是哪一位?是我熟识的人吗?”
否则,儿子怎会问她,那人是否在家中。
晋珐心口猛地一跳,扯得剧烈的一阵疼痛,他攥紧掌心,又进一步问:“云屏,便是楼家的女儿,我未过门的妻子,母亲怎会不认得?”
他如今十七,按照记忆中的年岁,正是与楼家提亲的时候,只是还未完全定下来罢了。
现在称呼云屏为“未过门的妻子”,是有点早,但晋珐已经等不及了,上一次,他便是这样等着,等着,等到最后,云屏决绝嫁与他人,从此与他无关。
见晋夫人仍然是一脸茫然,晋珐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双目紧盯着晋夫人,暗暗掺入焦急之色。
晋夫人想了半天,反应过来,看了眼儿子,眉眼含笑地在他手臂上拍了拍:“二郎,你莫不是睡急了,在梦中想娘子想糊涂了。你忘了,家中在给你商议亲事,目前确实有属意的,不过,到底是选郑家的,还是何家的,还没定下来,哪来的未过门妻子?”
什么郑家何家?晋珐用力晃了晃脑袋,再次道:“不,不,就是楼家的二女儿,楼云屏,母亲,难道您反悔了不成?”
楼家是经商世家,甚至在以前,只能算是山野间的一个小商户,要不是因为近几年发了大财,举家搬迁到京城来,根本没有人知道楼氏的名号。
一开始,晋珐被接回晋家时,说出自己与楼氏有从小定下的姻亲之约,晋家人便是不大乐意的。
晋家总共只有两个儿子,如今晋隋生了病,已经是毁了,晋珐虽然是刚被接回来,但也是晋家的希望,永昌伯当然不愿意让他随随便便娶一个商户之女。
但是,为了稳住晋珐,让他安安心心留在晋家,永昌伯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了承认这门亲事。
只不过,一直遮着瞒着,没有对外张扬,想来是在等待什么转机。
晋珐眸色忽然地沉了下来,不大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反而像是一个二十过半历经世事、已经很懂得风霜滋味的老成青年。
他再次开口,句句堪称咄咄相逼:“母亲,你应该知道,我认定的事情是难以回转的,你们若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想瞒着我,是定然不成的。”
晋夫人眨了眨眼,蒙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担忧和慌乱涌了上来,她不顾晋珐的阻拦,伸手探了探晋珐的额头,嘶声道:“我儿,你莫不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不成?哪里来的楼家,又是哪里来的云屏,我这个做娘的,怎么全然不知?”
晋珐狠狠地怔住,瞳孔忽然涣散。
晋夫人说着说着,焦急得啜泣了起来,探着身子朝外喊道:“人呢,快,快来人将方才那位郎中请回来,他根本没看好,我儿还没有大安,他怎么就能走了呢!”
喊到一半,晋夫人的手被晋珐用力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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