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命相搏,姜雪宁便成了景帝身边一株最特别的解语花。她不再是那个被禁足的才人,而是被帝王随身携带的一把淬毒的匕首。景帝赐她汤药,予她荣宠,却也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时提醒着她:她的命,姜家的命,都系于她能吐露出多少关于谢家的“秘密”。
姜雪宁便投其所好。她将前世今生所知所闻,那些关于谢家扶植党羽、安插亲信的蛛丝马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蜜糖包裹的毒药,一点点喂给这位多疑的君王。她看着景帝对谢含烟的恩宠依旧,甚至愈发浓厚,却也清晰地感觉到,那恩宠之下,已然埋下了猜忌的冰山。
帝王的心,是天底下最难测的深渊。他享受着姜雪宁这把刀带来的便利,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这把刀会反噬自身。棋子与执棋人的关系,脆弱得不堪一击。姜雪宁深知,自己必须变得更有用,才能在这场风暴中活下去。
机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到来。
那日御苑设宴,景帝破例带上了她。席间,一位先帝十三皇子伴读——国师周衍,频频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周衍是先帝幼子伴读及国师,素来以闲云野鹤、不问政事的形象示人,在朝中几乎没有存在感。可姜雪宁却从他那温和的眼神背后,读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兴味。
酒过三巡,宴会的气氛正值热烈,忽地,一名禁军统领神色慌张地冲入席间,高声禀报:“陛下!苑中发现北戎细作,此人武功高强,正向此处逃窜,恐惊扰圣驾!”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人群,手中寒光闪闪的短刃直逼帝王座驾!
群臣大惊失色,宫人尖叫四起,场面瞬间大乱。景帝却异常镇定,他一把将身边的姜雪宁揽入怀中,口中喝道:“护驾!”
那一瞬间,姜雪宁的脑中一片空白。她被景帝紧紧护在胸前,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背后却是利刃破风的声响和禁军的怒吼。混乱中,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周衍,竟在刺客出现的第一时间,不着痕迹地向他们的方向靠近了一步,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此刻精光毕露!
初雪落下的那夜,整个皇城都裹上了一层白。谢含烟借口“赏梅”,带着晚晴去了御花园的梅林,靴底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梅枝上的雪被风一吹,落在她的狐裘上,瞬间化成水珠。
“紫微垣东南有彗星袭月,主后宫阴祟,恐有血光之灾。”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梅树后传来,周衍执灯立于月下,钦天监官袍上银线绣的星宿图在灯光下宛如锁链,缠得人喘不过气。“娘娘可知,冷宫那棵百年梧桐,昨夜竟开了花?”
谢含烟拢了拢狐裘的领口,指尖触到藏在袖中的银簪,冰凉的触感让她安心。“本宫只知红梅蘸雪最是好看,至于梧桐开花——许是天暖,花也错了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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