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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一套剑法练完，苏清寒收剑而立，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胸口微微起伏。她感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内力在经脉中顺畅地流淌，那种掌控自身力量的感觉，让她感到无比踏实。

她转过头，看向树下的沈夜，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如何？”她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被认可的意味。

沈夜没有立刻回答。他从树下站直身体，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他没有看她，而是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枯黄的树枝。

树枝长约三尺，粗细匀称，在他手中掂了掂，仿佛那就是一柄趁手的利剑。

“再来一次。”他用树枝的末梢，轻轻点了点地面，声音平淡无波，“用你最快的剑，攻我。”

苏清寒的眉毛轻轻一挑。

她知道沈夜很强，强到深不可测。但用一根树枝来抵挡她的利剑，这未免也太托大了。她心中的好胜之意被激起，也不多言，点了点头，道：“小心了。”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振，长剑化作一道白虹，直刺沈夜的胸口。这一剑，她用上了六扇门秘传的发力技巧，快、准、狠，毫不拖泥带带。

然而，沈夜只是随意地向旁侧滑了半步，手中的树枝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地轻轻一点，正点在她的剑脊之上。

“叮~”

一声轻响，苏清寒只觉得一股巧妙的力道传来，她那志在必得的一剑，便被轻易地带偏了方向。

她心中一惊，不及细想，立刻变招。剑光回旋，如水银泻地，从一个更刁钻的角度削向沈夜的脖颈。

沈夜不退反进，身影如鬼魅般贴近。苏清寒甚至能闻到他身

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松木与汗水气息的男人味道。他手中的树枝后发先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轻轻敲在了她的手腕上。

“啪。”

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震荡感，让她手腕一麻，剑招瞬间凝滞了半息。

“你的剑，在变招时，气息会断一瞬。”沈夜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高手相争，这一瞬，足够你死十次。”

苏清寒的脸颊微微一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她娇叱一声，将“寒江雪”剑法发挥到了极致。一时间，整个小院里剑气纵横，寒光闪烁，落叶纷飞。

但无论她的剑招如何精妙，如何狠辣，沈夜始终只用那根平平无奇的树枝，闲庭信步般地在她狂风暴雨的攻击中穿行。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每一次格挡，每一次点拨，都恰到好处，都精准地落在她剑招的破绽之处，或是她力道转换的节点之上。

他就想一个最高明的棋手，预判了她所有的落子。

“这一剑，角度太正，杀气外露，给了敌人太多反应时间。”

“这一招，守有余，攻不足。看似护住了周身，实则放弃了先机。”

“你的呼吸乱了。出剑时吐气，收剑时吸气。你的呼吸，比你的剑招，慢了半拍。”

沈夜一边拆解着她的剑招，一边用最简洁的语言，点出她的问题。他不是在炫耀武功，而是在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何为“刺杀之道”。

苏清寒越打越心惊。

他指出的，全都是她自己都未必能察觉到的、最细微的习惯。那是她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靠着本能和天赋弥补过去的瑕疵。可在沈夜的眼中，这些瑕疵被无限放大，成了致命的破绽。

终于，在一次交锋中，苏清寒一剑刺空，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沈夜手中的树枝，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的咽喉前。

冰冷的杀意，让她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她知道，如果那是一柄剑，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院中恢复了平静，只有被剑风搅乱的落叶，还在空中缓缓飘落。

苏清寒握着剑，怔怔地站在原地，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那道宛如天堑般的鸿沟。

那不是招式或内力的差距，而是一种对“战斗”本身理解的境界之差。

她的剑法，是为了“制敌”，是为了“复仇”，其中还夹杂着家族的荣耀与个人的情绪。

而他的剑法……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法”。那是一种纯粹的、剔除了所有杂质的“技艺”。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呼吸，都只有一个目的，在敌人杀死自己之前，先杀死敌人。

每一个音符，都踩在死亡的鼓点上。

沈夜随手丢掉了那根树枝，它完成了使命，又变回了一根普通的枯枝。

他看着苏清寒有些失神的模样，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泛起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怜悯，还有一丝……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类似于同类的悲哀。

“你的剑，为杀人而练。”

他终于开口，声音打破了院中的寂静。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一个陈述。他肯定了她剑法中的那份决绝与狠辣，也道破了她隐藏在美丽招式之下的真实目的。

苏清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张清丽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温婉，也没有了方才的挫败，只剩下一片如雪般的清冷与坚定。

“你的剑，难道不是吗？”

她平静地反问。

这是一个极其锐利的问题，如同一柄无形的剑，直刺沈夜的内心。

沈夜沉默了。

是啊，他的剑，难道不是吗？

他的剑，名为“刹那芳华”。多么美丽的名字，却是用无数鲜血浇灌出的恶之花。它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杀人。比她的剑，更纯粹，更冷酷，更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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