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们说凶手是江湖人,那好,我就到江湖里去找!最肮脏、最混乱的地方,往往能隐藏着最真实的线索。所以我散尽家财,拜师学艺,然后……伪装成了刺客‘绯月’,加入了‘幽泉’。”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从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里,从那些刺客的口中,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要把它挖出来,然后顺着它,找到那个幕后真凶,让他血债血偿!”
“这些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戴着面具,说着假话,做着违心的事情。有时候,我甚至快要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直到……直到遇见你。”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沈夜,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迷茫和依赖。
“沈夜,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不是什么冷血的杀手,我只是一个……一心只想为父报仇的孤女。我的世界里,只有仇恨。和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只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危险。”
“我……我父亲的名字,叫苏振庭。”
当“苏振庭”这三个字,清晰地从苏清寒的口中吐出时,沈夜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然后化为齑粉。
轰!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他听不见苏清寒后面还在说什么,也感觉不到烛火的温度。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三个字,在反复地、疯狂地回响。
苏振庭。
苏振庭!
一个被他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名字,一个他刺客生涯的“投名状”,一个他为了证明自己而亲手终结的生命!
那个卷宗,那份情报,那张被天机阁定义为“贪赃枉法,意图谋逆”的脸,此刻,与眼前这张梨花带雨、写满悲伤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他……就是她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他亲手,将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官家千金,变成了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孤女。
他亲手,毁了她的家,杀了她的父亲。
然后,命运又安排他,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救了她,照顾她,甚至……爱上了她。
何其荒唐!
何其残忍!
《无光心经》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在这一刻,都比不上他心中那份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与绝望。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自己爱入骨髓,却又被自己伤害得最深的女人。他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烧红的烙铁,灼热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想告诉她真相吗?
不,他不能!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苏清寒。杀父之仇,是支撑她活到现在的唯一支柱。如果她知道,这个支柱,这个她穷尽一切想要寻找的仇人,就是眼前这个救了她、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男人……她会彻底崩溃,会彻底毁灭的!
他不能让她死。
沈夜的手,在桌案下,死死地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洇入尘土,无声无息。
他用这极致的疼痛,来维持着自己表情的最后一丝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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