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裂天穹。
萧云归的脚步在积雪中倏然一顿,那句话,并非出自他的口,而是源于归一剑中沉睡的剑胎儿,以一种玄之又玄的意念,直接烙印在他的识海。
“七符已动,杀阵将启。他们等你怒而直行——可你若以‘律’破‘律’呢?”
以律破律?
这四个字如惊雷炸响,让萧云归周身沸腾的杀意瞬间凝固。
他猛地侧头,目光如炬,穿透风雪,落在了一旁沉默前行的断眉客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手中那柄仅剩半截的断刃之上。
“你曾是肃剑卫刑堂执事……可还记得‘律刑七斩’的起手式?”
断眉客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中了脊骨。
覆盖着他半张脸的狰狞铁网之下,那双饱经风霜的瞳孔骤然收缩,流露出震惊、痛苦与一丝深埋的恐惧。
“律刑七斩……”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那是……肃剑卫最高执法剑式,裁决叛逆,肃清门户的最终手段。唯有执律者,手持律刑之刃,方可引动大阵之力,代天行刑。”
他自嘲地苦笑一声,抬起手中那柄凄凉的断刃,刃口上崩裂的痕迹诉说着昔日的惨烈。
“可我……早已被除名,连佩刀都断了。我如今只是一个苟活的罪人,一个该被这套剑式千刀万剐的叛徒,又如何……能再当一次‘执法者’?”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那是身份被剥夺,信念被摧毁后,只剩下空壳的悲鸣。
“谁说你不行?”萧云归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向前一步,竟将自己视若性命的归一剑,缓缓递向断眉客。
嗡——!
归一剑剑身微颤,一缕纯粹而磅礴的灵性从中流淌而出,剑身上那朵若隐若现的血色莲华,仿佛在冰天雪地中悄然绽放。
剑胎儿的意念再次传来,这一次,却是对断眉客说的。
“剑胎可借你三息灵性。”萧云归的眼神沉静如渊,“这三息之内,归一剑便是你的律刑之刃,剑胎便是你的执法之印。你什么都不用想,你只需……再当一次那个铁面无私的‘执法者’!”
断眉客的呼吸陡然急促,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归一剑,那剑身倒映出的,是他戴着铁网的丑陋面容,更是他尘封在记忆最深处,那个身穿执事黑袍,手持完整律刑刃,眼神冷酷如冰的自己。
就在此刻,一直伏在雪地上的灰奴儿猛然抬起头,他双手依旧紧贴着冰冷的雪面,仿佛能听到大地深处的脉动。
他的嘴唇无声而快速地翕动着,每一个口型都清晰地传入萧云归的脑海。
“他们……来了……三十六人,分九组,呈九宫之势合围。围杀路线已定,三息之内,阵法必成!”
最后通牒已至!
萧云归缓缓闭上双眼。
识海深处,那尊与他容貌一般无二的未来之身,依旧盘坐在时光长河的尽头。
往日里,每当萧云归面临生死抉择,未来之身总会给出或模糊或清晰的警示。
可这一次,他罕见地沉默着,仿佛一尊亘古不变的石像,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着现世的自己做出选择。
“这一次,我不问该不该杀……”萧云归低声自语,像是在对未来之身宣告,又像是在叩问自己的本心,“我只问,当我无法拔剑时……谁在替我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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