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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鹿与海怪（第1页）

凛冽的寒风卷着冰屑，呼啸着穿过临冬城残破的庭院。这座史塔克家族古老的居城，在经历波顿家族的占据和史坦尼斯惨烈的攻城战后，处处可见焦黑的断壁残垣和尚未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冰雪、硝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

在原本属于史塔克家族的大厅里，如今气氛凝重得如同外面的严冬。史坦尼斯·巴利斯坦端坐在那张并不舒适、用粗糙木材临时打造的“王座”上，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一块永不弯曲的燧石。他的脸因北境的严寒和长期的焦虑而显得更加瘦削、严峻，下颌紧绷，法令纹如刀刻般深邃。梅丽珊卓一身红衣，静立在他身侧阴影里，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她颈上的宝石散发着不祥的光晕。戴佛斯·席渥斯爵士，这位忠诚的“洋葱骑士”，则站在稍前的位置，脸上写满了忧虑。

一名满身霜雪、气喘吁吁的士兵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小小的信纸，声音因寒冷和恐惧而颤抖：“陛、陛下！龙石岛……急报！”

史坦尼斯接过信纸，用他那标志性的、僵硬而快速的动作展开。他的目光如同冰锥般扫过纸上的文字。刹那间，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史坦尼斯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惯常的严峻变成了铁青，捏着信纸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砰！”

他一拳狠狠砸在粗糙的王座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打破了死寂。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史坦尼斯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被冒犯的狂怒，“她竟敢……她怎么敢！在这个关头！带着她的……怪物……回到龙石岛？！”

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激怒的受伤雄狮，在王座前急促地踱步。信纸被他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我才是劳勃合法的继承人！我才是铁王座唯一正统的主人！我历经千辛万苦，流尽了忠诚将士的鲜血，才在这北境打下根基，眼看就要整军南下，肃清君临那个篡位者的婊子！而她……这个靠着巫术和怪物、在厄索斯玩奴隶解放游戏的黄毛丫头！她凭什么？！她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是想做什么？摘桃子吗？！”他的怒吼在大厅中回荡，充满了偏执的愤怒和一种被命运戏弄的屈辱感。在他非黑即白的世界观里，丹妮莉丝的归来不仅是一个威胁，更是一种对他正统性和艰苦努力的无耻窃取。

梅丽珊卓缓缓上前，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如同催眠：“陛下息怒。命运早已注定，长夜漫漫，唯有光明使者方能驱散黑暗。或许，这位渡海而来的女王，也是预言的一部分……她的火焰，或可为光之王所用。”她试图将这一变故纳入她的预言体系，安抚史坦尼斯，并为自己寻找新的可能性。

“用？”史坦尼斯猛地停下脚步，锐利如刀的目光刺向红袍女巫，“用什么？用她的龙焰把我也一起烧了吗？！她是坦格利安！她的家族被我的家族推翻！她回来是为了夺回一切，难道会跟我分享王座不成？！”他的理智尚存，清楚地认识到双方立场的根本对立。

戴佛斯爵士见状，赶紧上前一步，用他务实而沉稳的语气劝谏道：“陛下，此刻动怒无益。龙……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丹妮莉丝女王的力量远超我等预期。当务之急，是稳住我们在北境的局面，加速整合愿意效忠的家族，同时密切关注龙石岛的动向。我们与君临的瑟曦已成死敌，若再与龙女王交恶，形势将万分危急。”他暗示了被两面夹击的可怕前景。

“交恶？戴佛斯，我们从未友好过！”史坦尼斯厉声打断他，但暴怒的情绪似乎因洋葱骑士的务实分析而稍微压制了一些。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临冬城荒芜的雪景和远处阴沉的天空。

“她说要‘打破车轮’……”史坦尼斯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冰冷的嘲讽，“可她带来的，不过是另一套想要碾碎一切旧秩序的车轮！坦格利安的血脉里，流淌着疯狂和专制！”

沉默良久，他猛地转身，脸上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坚硬的决心，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急迫。

“戴佛斯。”

“陛下。”

“加快整编投降的北境家族兵力，清点我们所有的存粮和装备。派出更多的斥候，我要知道龙石岛的一举一动！”他的命令短促而有力，“至于君临……”他眼中寒光一闪，“瑟曦必须尽快解决。我们不能腹背受敌。”

“是，陛下。”戴佛斯领命，心中却充满了更深的忧虑。他清楚，史坦尼斯的路，因为真龙的出现，变得更加艰难、更加凶险了。

史坦尼斯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皱巴巴的信纸，仿佛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碾碎。然后，他将其狠狠扔进了壁炉。火焰瞬间吞没了那张纸，如同吞噬着一个突如其来的、令人不安的未来。

北境的严寒，似乎因为南方传来的龙息，而变得更加刺骨。这位以严正和固执着称的国王，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除了眼前的敌人和严冬，还有一股更加不可控、更加庞大的力量，正从海上袭来，威胁着他为之奋斗的一切。

…………

消息如同带着海盐与血腥气的海风，吹过了铁群岛嶙峋的礁石和呼啸的峡湾，传到了位于派克城、阴森如怪兽巢穴般的葛雷乔伊家族大厅。

攸伦·葛雷乔伊——“鸦眼”——正斜倚在那张用龙骨和浮木雕成的、被称为“海石之位”的盐风王座上。他的一只眼睛被一块黑色的眼罩覆盖，另一只露出的眼睛则如同深渊，闪烁着疯狂、狡黠和永不餍足的欲望。他手中把玩着一个镶嵌着诡异宝石的高脚杯，杯中盛着的深紫色液体散发着甜腻而危险的气息。

当他最信任的、浑身湿漉漉如同从海里爬出的船员，将龙母登陆龙石岛、并拥有三条巨龙的消息低声禀报给他时，攸伦把玩酒杯的动作停了下来。

大厅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壁炉中火焰噼啪作响和海风穿过石缝的呜咽声。

突然，攸伦发出了一阵低沉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笑声起初很轻，随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狂笑，回荡在阴森的大厅里，让侍立周围的铁民们都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淹神在上！”攸伦猛地从王座上站起，那只独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他高举双臂，仿佛在向那虚无缥缈的神明致敬，但眼底深处却是亵渎般的兴奋和贪婪的狂喜。“祂终于为我们送来了最丰厚的赠礼！”

他大步走下王座台阶，来到大厅中央，面向他那些凶悍的铁民船长们。

“铁民们！你们听到了吗？淹神没有抛弃我们！”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力，“祂为我们送来了真正的考验，也送来了无上的荣耀！丹妮莉丝·坦格利安，那个银发紫眼的女人，骑着巨龙回来了！她拥有无垢者军团，她跨过了烟海！她是风暴，是海啸！”

他话锋一转，指向窗外港口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无数正在建造或已完工的、造型奇特的战舰轮廓。“我们日夜不停地造船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像老鼠一样在礁石间抢掠吗？不！我们是为了征服大海，乃至征服大海彼岸的一切！我们原本的目标，是那条在君临出现的银色奇迹，用它来证明我们配得上淹神的恩宠！”

“但现在！”攸伦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戏剧性的转折，“淹神给了我们更好的选择！三条巨龙！比银龙更强大，更古老的力量！而驾驭它们的，是一个……没有男人的女王。”他刻意顿了顿，独眼扫过众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混合着野心与淫邪的笑容。

“她需要什么？她需要强大的盟友！需要能帮她驾驭风浪、统治七国的力量！需要……一个能配得上她、能驾驭她、能让她在床上和战场上同样尖叫臣服的真男人！”

他用力拍了拍胸甲，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们铁民，生于大海，不畏风暴，不敬诸神，只信力量！我们才是她最天然的盟友！而我，攸伦·葛雷乔伊，铁群岛之王，海洋的霸主，将亲自驾着宁静号，带领我们强大的舰队，去龙石岛！”

他环视众人，语气变得极具煽动性：“我们不是去乞求！我们是去展现力量，去献上我们的舰队，我的忠诚，还有……我这个人。”他舔了舔嘴唇，眼神迷离，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画面，“我会让她明白，谁才是能帮她真正驯服七国的伴侣。等她尝到了我的滋味，等她怀上流淌着葛雷乔伊和坦格利安血液的龙种……那三条巨龙，自然就会听从它们女主人的丈夫、它们未来主人的父亲的号令！”

我们要让那位龙女王看看，谁才是真正能站在她身边、共同统治这片天空和海洋的男人！那三条巨龙将成为我们共同的武器，整个维斯特洛都将匍匐在我们脚下！我们将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帝国，比瓦雷利亚更辉煌！”

“至于那条银色的龙……”攸伦的独眼眯起，闪过一丝更深的恶意，“周浩？一个来自东方的异乡客？他不过是暂时替我们保管着那份珍贵的礼物。等我成了龙女王的丈夫，那条银龙，自然也该换一个更……般配的主人。”

“加速造船！”他咆哮道，“把最后一批战舰赶造出来！我们要以最强大的姿态，出现在龙女王面前！让她看到，谁才是淹神赐予她的、真正的礼物！”

大厅里的铁民们被这番将宗教信仰与赤裸野心巧妙结合的狂热演说彻底点燃，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和战吼。攸伦成功地将自己的私欲包装成了对淹神旨意的追随和铁民族的集体荣耀。

攸伦·葛雷乔伊，这个疯子、海盗、亵渎者兼阴谋家，为自己披上了“神选者”的外衣。他的舰队即将完成，而他的目标，已从捕捉一条银龙，升级为窃取一位女王和她的三条巨龙。铁群岛的野心，在鸦眼的狂想中，膨胀到了足以吞噬天空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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