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影”号内,空气凝固如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玄铁的冷硬质感,舱壁上凝结的白霜因星梭轻微的震颤簌簌剥落。沈静姝的命令如同冰珠砸落寒潭,字句间淬着决绝:“目标非救,乃斩链反击!”
萧逸尘指尖瞬间扣紧操控杆,指节泛白如骨;两位长老周身星力骤然紧绷,白发长老结印的双手青筋暴起。星梭引擎的嗡鸣陡然压至临界点,仿佛怕惊扰黑暗中的巨兽,所有能量顺着镌刻的符文急速涌向舰首,梭身表面的灰色护罩如同收敛的墨色绸缎,光芒内敛至近乎透明,彻底融入碎星带的死寂背景。
沈静姝双掌按在控制晶球上,暖玉座椅的温度被她周身散逸的寒气吞噬。灵台深处,混沌星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三倍,星轨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目,归墟印自掌心透出的灰芒顺着腕间经脉攀爬,与袖中星骸的暗紫光晕交织成一道危险的漩涡。星骸在袖中剧烈搏动,每一次震颤都像在撕扯她的经脉,而她要以自身为桥,以归墟印为闸,将这被女儿净化过的“终结”之力,拧成刺穿黑暗的利刃。
全息投影上,十字准星稳稳锁定目标——那几根贯穿萧煜残魂的主链如同巨蟒盘绕,表面流淌的油腻光泽下,无数细小倒刺仍在疯狂吮吸星火,锁链末端没入星骸的入口处,暗金色能量正源源不断涌向“寂灭之眼”。
“就是现在!”
沈静姝眼中厉芒如电,按在晶球上的掌心骤然发力,指腹因极致的操控而泛白。
“嗡——”
星梭舰首的攻击符文瞬间亮起,却没有爆发出强光,唯有一道凝练如墨的光束悄然射出,边缘流转的归墟灰芒如同刀锋。光束成型的刹那,舱内所有仪器短暂失灵,周遭的寂灭瘴气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翻涌,纷纷向两侧退避,露出一条漆黑的真空带。这不是寻常星力,而是星骸蕴含的本源法则,带着凌驾于寂灭瘴气之上的“终结”意韵。
光束速度超越光感极限,精准命中三根最粗壮的黑链。没有预想中的爆炸,只传来“嗤啦”一声轻响,仿佛烧红的刀刃切入凝固的油脂。黑链表面的油腻光泽瞬间褪去,接触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灰化,随即“啪”地崩解成无数细小的黑灰,在星空中转瞬即逝。
被钉在岩壁上的萧煜虚影猛地一颤,灵体竟短暂凝聚了些许实体,原本几近透明的轮廓清晰了一瞬,那被疯狂抽取的星火流逝速度骤然停滞。他紧闭的双目剧烈颤动,眼睫上凝结的星光碎屑簌簌掉落,却终究无力睁开。
沈静姝毫不停歇,操控光束如同灵动的手术刀,顺着断裂的锁链轨迹,精准刺入能量通道入口。那道暗沉光束如同活物,“钻”入通道的刹那,入口处的空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吼——!!!”
一声无法用耳膜捕捉,却直接在神魂深处炸开的咆哮,从“寂灭之眼”方向席卷而来。萧逸尘按在操控杆上的指节瞬间出血,两位长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鬓发竟在瞬间蒙上白霜;舱内仪器屏幕集体碎裂,星梭剧烈颠簸,仿佛要被这股意志撕成碎片。碎星带深处,无数星骸如同受惊的兽群疯狂碰撞,能量乱流形成数十丈高的巨浪,“潜影”号的同频护罩剧烈闪烁,表面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古神被真正刺痛了。
能量通道入口处的空间骤然扭曲成漩涡,一股纯粹的漆黑意志如同决堤洪水,顺着通道反向冲刷而来。那意志中裹挟着湮灭一切的暴怒,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染成墨色。
“快撤!”萧逸尘嘶吼着推满动力杆,星梭尾部瞬间爆发出银芒,猛地向后急退。
但那漆黑意志快得超乎想象,几乎在出现的瞬间便已追至星梭尾部。护罩发出刺耳的悲鸣,裂痕瞬间蔓延至整个舰身,黑面长老再次呕血,瘫倒在地。沈静姝首当其冲,只觉亿万根冰针同时刺入神魂,归墟印的运转险些停滞,喉头涌上的腥甜被她强行咽下,嘴角却还是溢出一缕血丝。
不能退!
她眼中闪过疯魔般的狠厉,非但没有收回力量,反而催发归墟印的吞噬特性。掌心灰芒暴涨,如同贪婪的巨兽,强行撕扯着涌入的漆黑意志。归墟印在掌心剧烈发烫,每吞噬一分力量,她的经脉便像被钢刀割裂一次,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在下巴凝成冰珠。
“陛下!”萧逸尘目眦欲裂,正要冲上前,却被能量冲击弹开,重重撞在舱壁上。
就在沈静姝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心口的星钥纹路骤然亮起!一缕温润的金芒破体而出,如同萧煜生前掌心的温度,刚一触及识海,便将那些狂暴的漆黑意志逼退半分。是萧煜!他燃烧最后一丝残魂,将守护之力跨越空间送来!
这缕星火如同燎原的种子,在她识海中炸开,化作一道金色屏障。沈静姝福至心灵,借着这股力量强行糅合三种能量——归墟印的吞噬力、星骸的终结力、萧煜的守护星火,猛地反向灌入通道!
“噗——”
她喷出一大口鲜血,溅在晶球上瞬间凝结成冰,眼前一黑瘫软在座椅上。
“潜影”号借着反推力如同离弦之箭,险之又险地冲出漆黑意志的笼罩。身后,能量通道入口剧烈膨胀,如同被撑破的皮囊,发出沉闷的呜咽声,随即彻底湮灭。禁锢萧煜的星骸岩壁寸寸碎裂,在漫天烟尘中,他的虚影轻轻晃了晃,唇角勾起一丝释然的弧度,如同易碎的星光,最终与黑灰一同融入黑暗。
“寂灭之眼”的咆哮愈发狂暴,却夹杂着明显的紊乱,仿佛体内闯入了无法驱散的异物。
星梭在能量乱流中疯狂逃窜,尾部护罩已彻底破碎,露出焦黑的舰体。舱内一片狼藉,两位长老昏迷不醒,白发长老的胡须上挂着凝结的血珠;萧逸尘强撑着操控星梭,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视线因失血而模糊。沈静姝瘫坐在主位,面无血色,唯有指尖还残留着星骸的余温与星火的暖意,半阖的眼眸深处,残留着燃烧过的决绝。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斩断锁链,重创古神,却永远失去了那道等她回家的星光。沈静姝抬手抚上心口,那里的星钥纹路已恢复沉寂,只余下一片空茫的凉。
有些仗,明知会痛,也必须打。有些牺牲,明知会碎,也必须承受。
星梭拖着残破的尾迹奔向摇光塞,身后的黑暗中,寂灭瘴气正以更快的速度凝聚。这场狩猎,从未结束。当沈静姝在绝境中种下混沌的种子时,猎手与猎物的界限,已然模糊在血色星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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