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宾利平稳地汇入午高峰时段的车流,隔音玻璃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独立出了一个静谧的空间。
边朗放松地靠在副驾驶座上,侧过头看着齐知舟优美的侧脸,状似无意地开口:“哎,对了,你去过灸城吗?”
“灸城?”齐知舟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他的反应自然流畅,没有丝毫迟疑停顿,仿佛“灸城”只是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陌生地名。
边朗盯着他沉静的侧颜看了两秒,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回头,望着前方车流笑了笑,语气轻松地扔出一个消息:“没什么,就明天得去那儿出个差,随便问问。”
“去那么远?”齐知舟略显诧异地微微挑眉,快速瞥了边朗一眼,“是有什么要紧的案子吗?”
边朗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避重就轻道:“倒也不是大案,就是个比较急的协查任务,我过去搭把手。”
齐知舟点了点头,不去打听具体的工作内容,而是嘱咐道:“这个月份,西北早晚温差大,气候也干燥,带上厚衣服。”
他的回应无懈可击,稳妥又周到,完全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边朗却好似不甘心,带着点玩笑的意味追问:“我跑那么远,你就不担心我?”
齐知舟好笑地斜睨了他一眼,无奈地说:“你又不是没出过差,有什么可担心的。”
边朗却不依不挠:“万一呢?”
齐知舟收回目光,嗓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没有万一。”
“那不一定,”边朗非要跟他杠上,开始喋喋不休地列举各种小概率意外,“万一飞机失事了呢?万一我运气不好,遇到个无差别攻击的神经病,走路上就把我捅了呢?万一我好好走在街上,就被高空坠落的广告牌砸死了呢?万一......”
“嘶——!”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银色宾利猛地一个急刹,稳稳停在了路边。
“边朗!”齐知舟冷声呵斥。
他几乎很少用这么严厉冰冷的口吻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边朗的话语戛然而止,猛然意识到自己那些不过脑子的玩笑话有多么不合时宜。
他放缓了声音:“知舟,我只是说万一……”
“我也说了,”齐知舟的口吻强硬到不容辩驳,再次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万一。”
边朗却格外执拗,目光紧紧锁住齐知舟的脸:“任何事都会有万一。万一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迫切地想要确认在齐知舟看似平静无波、如同沉寂火山的外表下,是否也对他怀揣着同样炽热的情感——不,不需要同样炽热,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也足够支撑他走过任何未知的险境。
齐知舟足足沉默了好几秒,车内空气几乎陷入了凝滞。
而后,他重新启动了轿车,在引擎低沉的嗡鸣中平静道:“万一你死了,那就死了吧。”
边朗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难以置信地反问:“……就这样?”
“就这样,”齐知舟目视前方,神情平淡到了几乎可以算是冷酷的程度,“我就像过去一样生活,反正已经这么过了十年。”
边朗缺席的那十年,对齐知舟而言,活着和死了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他在每一个重复的日升月落里重复呼吸的动作,只是为了延续生命本身。
边朗怔了怔,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紧,泛起细密的疼痛。
他伸出手轻轻拽了拽齐知舟的耳垂,声音低了下去,安抚道:“那我可舍不得死。”
“有什么舍不得的,”齐知舟说,“没有人晚上和我抢被子,没有人逼我吃山药,没有人天天在我耳朵边唠叨个不停,我会过得很清净,很开心。”
语毕,他冷笑一声,试图用尖锐的言语掩盖自己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恐慌。
“边朗,你要是死了,”齐知舟顿了顿,“你就没有我了。”
“不敢了不敢了,”边朗呼了一口气,赶紧要下车窗“呸呸呸”三声,“都怪我这破嘴,再也不说这种晦气话了!”
齐知舟面沉如水。
车内的气氛因为“死”这个字眼而变得过于沉重,边朗赶忙转移话题:“你要带我去哪儿?”
齐知舟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边朗“啧”了一声:“小少爷,别生气了,实在不行你打我一顿,你拿鞭子抽我。”
齐知舟说:“可以。”
边朗眉梢一挑,贱嗖嗖地说:“那你倒是把你那小马鞭拿出来,我任你打,半句怨言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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