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净闻言,眸光微敛。涤荡妖邪,本就是他修行的一部分,亦是无量功德。他略一沉吟,便合十应下:“阿弥陀佛。城主慈悲,贫僧自当尽力。”
需得从长计议,细细探查,非一日之功。这意味着,他们需在这云缈城,停留一段不短的时日。
一直在旁边支着耳朵听的弄月,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可以留下来!不用马上赶路!而且这个好看的苏城主还会经常来找佛子商量事情!
“好呀好呀!”她立刻欢呼出声,忘了刚才那点对可怕妖怪的畏惧,兴奋地看向苏渺,“留下来!佛子最厉害了!肯定能打死那个坏妖怪!”
苏渺见她如此活泼烂漫,忧色稍减,不由莞尔:“那这段时日,便要叨扰佛子与弄月姑娘了。若姑娘在府中闷了,尽可告知于我,云缈城内虽无甚奇景,倒也有些有趣的去处。”
接下来的日子,玄净变得异常忙碌。或是与苏渺在书房研判地图、推演妖物踪迹;或是亲自前往栖霞山外围探查,时常早出晚归。
弄月起初还乖乖待在客院,等玄净回来。但玄净每每归来,不是凝神沉思,便是与苏渺继续商议,无暇他顾。她扒着门框,看着书房内那两个同样出色、却气质迥异的男子并肩而立,低声交谈,总觉得那画面虽好看,却自己完全插不进去。
她开始觉得有些无趣了。
这时,苏渺的承诺便浮上心头。
她试着在一次用膳后(玄净又被苏渺请去商议事情了),自己溜达去了城主府的花园。恰好遇到正在园中吩咐事务的苏渺。
苏渺见到她,便笑着挥手让侍从退下,温声问道:“弄月姑娘可是觉得闷了?”
弄月老实点头,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苏渺笑了笑:“正好事务暂毕。听闻城南市集新来了一个杂耍班子,颇有趣味,不知苏某可有这个荣幸,邀弄月姑娘同往一观?”
“杂耍?”弄月的新鲜劲立刻被勾了起来,“去看去看!”
于是,苏渺便真的抛下公务,领着弄月出了府。
城南市集人声鼎沸,果然比弄月之前见过的任何集市都热闹。喷火的、耍枪的、顶碗的……各种杂耍看得弄月惊呼连连,眼睛都不够用了。苏渺跟在她身边,耐心地为她讲解那些把戏的窍门(当然,涉及真正修仙术法的他不会说),又给她买了一大堆糖人、面塑、酥糖等零嘴儿。
弄月一手举着糖人,一手抓着面塑,吃得嘴角沾满了糖渣,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觉得这个苏城主真是天下第一好的人!比老是板着脸、还不让她靠近的佛子好玩多了!
之后几日,只要玄净忙于除妖之事,苏渺便会抽空带弄月出去。有时是去城中最大的茶楼听书,虽然弄月听不太懂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但茶楼里的点心她非常喜欢;有时是去逛售卖各种灵草矿石、奇巧玩意儿的修仙者坊市,苏渺还会耐心给她讲解哪些是宝贝,哪些是骗人的;甚至有一次,还带她去城郊的湖边放了纸鸢!
苏渺总是风度翩翩,体贴入微,又会找乐子,说话又风趣。弄月很快便与他熟稔起来,在他面前也变得愈发自在,甚至会主动拉着他的袖子,催促他快些带她去看新奇的玩意儿。她叽叽喳喳地分享着青丘的趣事(当然,省略了双修部分),抱怨佛子总是管着她,眼睛亮晶晶地听着苏渺说那些修仙界的见闻和云缈城的故事。
她觉得苏渺真是她见过最有趣、最好看、最温柔的人了!而且他看起来修为也很高,元阳一定很充沛……就是不知道甜不甜?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就忍不住盯着苏渺好看的侧脸发呆,心想如果找苏城主双修,他会不会答应?他脾气那么好,说不定会呢?
玄净偶尔从繁忙中抽身,回到客院,总不见弄月踪影。神识微动,便能感知到她在城中何处——通常都是在苏渺身边,笑声清脆,玩得不亦乐乎。
他沉默地立于窗前,看着远处城郭的轮廓,手中佛珠捻动得缓慢而平稳。
苏渺确实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城主与友人,慷慨,正直,能力出众,待弄月亦是真心呵护。弄月与他亲近,无可厚非。
她开心便好。
他垂眸,压下心底那丝若有若无、如同蛛丝般缠绕的滞涩感,继续思索诛妖之策。
妖物狡猾,需静心应对。其余诸事,皆不足扰其禅心。
只是这客院,似乎因那抹粉白色身影的时常缺席,而显得愈发空旷寂静起来。
苏渺自认并非浅薄之人,他身为云缈城主,年轻有为,容貌修为皆属上乘,见过的仙子妖女、名门淑媛不知凡几,从未有谁能真正令他心动。最初对弄月,不过是惊艳于她那罕有的纯真与秾丽交织的容貌,加之她是佛子带来的人,故而多了几分客气与照顾。
带她游玩,是履行承诺,亦是尽地主之谊。看她因一串糖葫芦、一个拙劣的戏法而欢呼雀跃,那双清澈眼眸里盛满毫不作伪的快乐,他也觉轻松有趣,如同拂面清风,能暂且吹散肩头政务的沉郁。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份轻松有趣,悄然变了质。
他开始期待她蹦蹦跳跳出现在书房外、探头探脑问“苏城主今天忙不忙呀?”的时刻;
他会下意识地在坊市留意那些精巧可爱的发簪珠花,想象它们点缀在她粉白长发间的模样;
他习惯了她毫无防备地拉着他的袖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柔软的触感和全然的信任,竟让他心生贪恋;
他甚至会在与玄净商议诛妖正事的间隙,目光不经意掠过窗外,搜寻那抹鲜亮活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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