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被这场大雪冻得迟缓了些,却又在忙碌和期盼中悄然滑过。腊月二十三,小年到了。雪后初霁,阳光照在无垠的雪原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靠山屯的屋顶上,积雪开始慢慢融化,滴滴答答的水声,像是春天提前敲响的序曲。
屯子中央的空地上,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几口临时垒砌的土灶台冒着腾腾热气,大铁锅里翻滚着乳白色的肉汤,那是用秦建国之前猎到的野猪骨头和屯里凑的一些杂骨熬制的高汤,浓郁的香气霸道地驱散了冬日的最后一丝寒意。旁边的大案板上,堆着各家各户凑出来的白面、玉米面,还有一盆盆拌好的酸菜猪肉馅儿、白菜粉条馅儿。妇女们围着案板,说笑着,手上飞快地捏着饺子,元宝似的饺子很快就摆满了一盖帘又一盖帘。孩子们在大人腿边钻来钻去,追逐打闹,小脸蛋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满是对即将到来的年夜饭的渴望。
这是秦建国和老支书商量后决定的——集体过年。
暴风雪虽然过去了,但几户房子受损严重的人家,像张老蔫,依然借住在屯部或者邻居家,这个年注定过得冷清。而且,经过抗熊、救灾这两桩大事,屯里的人心空前的齐,不如就借着过小年这个机会,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安抚一下灾后的情绪,提振士气。
秦建国今天换上了一件半新的蓝色棉袄,虽然依旧洗得发白,但干净利落。他正和张大山、虎子等人一起,将屯里唯一的那口用来杀年猪的大锅支起来,准备煮饺子。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指挥若定,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亦是暖流涌动。这种集体的温暖和力量,是前世在城市钢铁森林里从未体会过的。
老支书穿着厚重的羊皮袄,坐在一张搬出来的太师椅上,眯着眼看着忙碌的人群,吧嗒着旱烟,脸上每道皱纹里都舒展开欣慰。他偶尔和身边几个老人低声交谈几句,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秦建国身上,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托付。
沈念秋也来了。她穿着厚实的棉衣,外面罩着那件秦建国用兔子皮给她拼的坎肩,小腹已经能看出明显的隆起。她没敢上手包饺子,怕占了别人的份例,只是和王婶一起,负责照看灶膛里的火,偶尔给忙碌的妇女们递个东西。阳光照在她丰润了些的脸颊上,那层柔和的光晕愈发明显,宁静而满足。她看着在人群中忙碌的丈夫,看着他被乡亲们信赖地围在中间,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感,比身下熊皮褥子的暖意更让她踏实。
“开饭喽——!”随着虎子一声粗犷嘹亮的吆喝,第一锅饺子翻滚着出了锅,白胖胖、热腾腾,被盛进一个个粗瓷大碗里。骨头汤也熬好了,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孩子们率先捧着碗,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挤到分发食物的大锅前。
按照事先的安排,老人和孩子先领,然后是妇女,最后是男劳力。没有人争抢,秩序井然。每个人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碗饺子和一勺热汤,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有的蹲在墙根,有的就近找个木墩子坐下,呼噜呼噜吃得满头大汗。饺子的香味、汤的鲜味、人们的说笑声、孩子们的吵闹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靠山屯小年最生动、最温暖的画面。
张老蔫端着满满一碗饺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玉米饼子,蹲在屯部门口的石阶上,吃得格外香甜。他身上的棉袄是邻居借的,虽然破旧,但厚实。他一边吃,一边用袖子抹眼睛,不知是热气哈的,还是心里感动的。他活了这么大岁数,经历过旧社会的苦,也挨过自然灾害的饿,像这样全屯子像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饭,还是头一遭。他偷偷看着正给一个孩子碗里添汤的秦建国,心里默念:“好人啊,靠山屯有福气……”
饭后,简单的收拾完毕,真正的“年会”开始了。没有舞台,没有灯光,空地就是舞台,篝火和天上的星月就是灯光。民兵队长张大山带头吼了一嗓子粗犷的东北民歌,虽然调子跑得厉害,但那股子豪迈劲儿赢得了满堂彩。虎子和几个年轻后生表演了一段即兴的“摔跤舞”,笨拙却充满力量,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几个大姑娘小媳妇也被推搡着,红着脸唱起了《绣金匾》,声音清脆,带着山野的质朴。
老支书也来了兴致,清了清嗓子,讲起了他年轻时跑山闯荡的故事,那些与野兽搏斗、与天争命的老黄历,在此时此刻听来,别有一番滋味,引得年轻人们阵阵惊呼。
气氛越来越热烈,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让建国哥来一个!建国哥可是咱屯子的大功臣!”
“对!建国来一个!”
“念秋嫂子,你也来一个!”
众人纷纷起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秦建国和沈念秋身上。
秦建国愣了一下,他本性沉稳,不喜这种场面。但看着乡亲们热情而真诚的目光,他推辞的话咽了回去。他侧头看了看身边的沈念秋,沈念秋也正含笑看着他,眼中带着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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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到空地中央,火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略一沉吟,没有唱歌,也没有表演什么节目,而是环视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乡亲们,让我表演节目,我可真不会。我就说两句心里话。”
现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今年这个冬天,不容易。咱们经历了野猪扰田,经历了熊瞎子闯屯,又挨了这场几十年不遇的大雪。”秦建国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但是,咱们都挺过来了!野猪成了咱们碗里的肉,熊瞎子成了咱们炕上的皮子,大雪压垮了房子,咱们就用肩膀把它扛起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老蔫,扫过那些房子被加固的人家,扫过每一张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的脸:“为啥能挺过来?不是因为我有啥本事,是因为咱们靠山屯的人心齐!老话讲,人心齐,泰山移!咱们靠山屯,就是一大家子!有力气的出力气,有主意的出主意,相互帮衬,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对!建国说得对!”
“咱们就是一大家子!”
人群激动起来,纷纷响应。
秦建国抬手压了压,继续说道:“年关近了,眼下的困难是暂时的。等开春雪化了,咱们一起,帮老蔫叔,帮那些房子受损的人家,把新房子盖起来!用咱们自己的木头,用咱们自己的力气,盖比原来更结实、更亮堂的房子!”
“好!”张大山猛地一挥拳头,虎子等人也跟着嗷嗷叫好。那些房子受损的人家,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还有,”秦建国语气放缓,带着一丝展望,“等开了春,地里活计不忙的时候,我琢磨着,咱们是不是可以组织个狩猎队,再进几次山。不是为了拼命,是为了改善生活。山里有的是宝贝,只要规划好,不滥杀,咱们就能靠着这大山,把日子过得更好!让咱们的孩子,都能吃上饱饭,穿上暖衣,都能去上学,认字!”
“上学”两个字,像一颗火种,投进了许多为人父母的心田。这个年代,农村孩子能读书认字的机会太少,秦建国的话,给他们描绘了一个以前不敢细想的未来。
“建国,我们跟你干!”
“对!你说咋干就咋干!”
群情激昂,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庞。这一刻,秦建国的威望,不仅仅来自于他的勇武和智慧,更来自于他给这个闭塞的山屯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希望和方向。
沈念秋看着站在人群中央,仿佛发着光的丈夫,手轻轻抚上小腹,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悸动,嘴角的笑意温柔而深邃。她知道,她的男人,心很大,装着整个靠山屯的未来。
小年的集体聚餐和“晚会”在一片欢腾和希望中落幕。接下来的几天,年味儿越来越浓。虽然物资匮乏,但家家户户还是想方设法地准备着过年。扫尘、蒸豆包、炸麻花……空气里似乎都飘着甜香和油香。
秦建国也更忙了。他带着人检查了集体粮仓的保暖,确保种子和储备粮万无一失。又组织青壮年清理屯内屯外的主要道路上的积雪,方便行走。他还特意去看了屯里那几头作为重要畜力的老牛,添加了草料,确保它们能安全过冬。
腊月二十八这天,天空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不大,洋洋洒洒,反而给年节增添了几分意境。秦建国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布袋,还有用草绳串着的两条冻得硬邦邦的鱼。
“哪来的鱼?”沈念秋好奇地问。靠山屯离大河远,鱼可是稀罕物。
“东山坳那边不是有个水泡子嘛,冬天冻得结实。虎子他们几个小子偷偷去凿冰窟窿,还真捞上来几条,给我送了两条。”秦建国笑着把鱼放下,“过年添个菜。”
他又打开那个小布袋,里面是一些红纸和一小包金粉。“快过年了,咱们也写副对联,贴个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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