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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第1页）

阿黛尔沉默地低首，看到了席间那个据说将要和公子楚定婚的婉罗公主。

她年纪和自己相当，明媚娇憨，跟随哥哥而来，一直在酒宴上和公子楚谈笑殷殷。他侧过头耐心地听她唧唧喳喳讲着什么，温润的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时为她布菜斟酒‐‐那种耐心，那种笑意，曾经在无数个夜晚里给予过她。

在婉罗公主的娇嗔下，他从怀里抽出了那支紫玉箫。为她吹奏一曲《青海波》，箫声高旷清幽。在雪谷花海上传去，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然而她听着，却只觉一把冰冷的刀在胸臆中搅动，令眼前一片空白。

原来他们之间的一切，只能存在于黑夜。一旦到了日光下，所有一切都会凋零枯萎。再不复光泽和美丽。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它凋毁呢?

阿黛尔怔怔捏着手中的酒杯，忽然心口一阵刺痛，再无法坐下去，便想悄然离开。

酒宴到了一半，外面已经是夜里。无数侍从舞女在殿堂里鱼贯来去，《青海波》一曲方休，席间一队舞姬散去，丝竹声转为铿锵有力。一队身披铠甲的舞者上前，下一曲便是公子亲自谱曲的《秦王破阵乐》‐‐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眼睛!在无数双眼睛里，她忽然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奇特的预感蔓延开来，有一种不安迫使着她握紧了衣襟。

重新按捺住自己，坐回了席间‐‐她看到公子楚正和婉罗公主侧首谈话，这样一对璧人在盛宴里宛如玉树琼花相互辉映，赢得了诸多人的赞慕眼神。

然而，她却发觉一起盯着这两个人的视线里，还有另一双眼睛那一道视线。来自于那一行带着白玉假面舞者中的某一个人。即使看不见对方的面目。然而那种目光是如此熟悉，她只看得一眼，就在一瞬间惊觉。

&ldo;不!&rdo;那一瞬。冷电窜过心底，她脱口惊呼了一声，站了起来，&ldo;不!&rdo;

羿!那是羿!那双眼睛，是属于羿的!

席间没有人比她更早警醒。一切发生在同一瞬间，在她不顾一切扑过去推开公子楚的时候，剑已经从鞘中拔出。四周的灯一瞬同时熄灭，凌厉的剑气回荡在空气里，斩开了黑暗‐‐竟然有一队暗杀者潜入了盛宴，忽然拔刀发难，直扑摄政王而去!

黑暗里，只听到刀兵交接的冷锐声，和随之爆发的贵族们的惊呼。身边传来婉罗公主的尖叫声，那个贵族女子在踉跄逃离，衣带绊住了脚步，几度踉跄。阿黛尔不顾一切地扑向公子楚，然而已经来不及伸手推开他。

在撞到了他怀中的一瞬，她随即感到冰冷的剑锋刺入了脊背。

&ldo;快逃，&rdo;她低声，努力推开他，&ldo;快逃啊!那是羿!&rdo;

公子楚抱住了怀里的女子，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向后倒下。

&ldo;天啊……你!&rdo;他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眸子里的神色在一瞬间仿佛凝结了。然而只是失神了刹那，便立刻清醒，厉声大呼：&ldo;有刺客!点灯!快点灯!大家离开房间!&rdo;

他抱着她踉跄后退，一手从袍中拔出了剑。眼看一剑刺中的是别人，那个带着白玉假面的人不知为何也是失神了一刹，踌躇不前，丧失了一闪即逝的宝贵机会。

&ldo;是你。&rdo;她喃喃，看着黑暗里的那双眼睛，&ldo;是你!&rdo;

黑暗里的那个人退了一步，显然认出了她是谁，手剧烈的一颤，仿佛感到了短暂的畏缩。然而只迟疑了短短一瞬，火焰立刻重新在眼里燃起。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从她的脊背上拔出了血淋淋的剑，再度向着公子楚刺去‐‐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ldo;止水!&rdo;公子楚抱住阿黛尔急退，转头厉喝。

那一刹那，黑暗里传来剑风凌厉的呼啸，两个人影同时从黑暗中出现，闪电般下击，不约而同的双双抢到。联袂出手的两人竟都是罕见的高手，用两种不同的武器，在一瞬间将那些刺客疯狂的进攻阻住。

&ldo;快走!&rdo;一个声音对她厉叱，用的却是希伯莱语。

&ldo;雷?&rdo;阿黛尔想站起来，却在瞬间全身无力‐‐因为在剑从她身体里拔出时，她的神智也在那一刹随之消失。

再度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不知何处的雪窟里。

这里似乎是九秋崖最高处，俯瞰着谷里连绵的桫椤林。深谷里的雪很深，那些白色雪堆积在一处，折射着月光，令她原本就模糊的视觉里充斥了单一的颜色‐‐白，白，只有白……无穷无尽，森冷严酷。仿佛要冻彻她的身心。

阿黛尔抱着自己的肩膀，觉得彻骨的寒冷，挣扎着想要站起。

&ldo;不要动。&rdo;一个声音道，&ldo;会撕裂伤口。&rdo;

她霍然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个人坐在雪窟的洞口，只穿着一件长衣，在冰雪呼啸的崖上迎风而坐，身上的狐裘已经裹在了她的肩上。公子楚静静将剑横放在膝上，继续凝视着外面的一切，杀气凝结，长衫无风自动，仿佛随时准备拔剑杀人。

他的身前匍匐着数具尸体，血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ldo;看来，是越国的刺客，&rdo;公子楚侧耳听着崖上行宫里的喧闹声音，低声道，&ldo;真是胆大包天啊‐‐居然深入大胤帝都来刺杀!&rdo;

&ldo;……&rdo;她没有说话，只觉得眼前痛得一片白。

&ldo;这个地方隐蔽。刺客一时很难找到，&rdo;他轻声开口，声音冷静，抬手按在剑伤，&ldo;我已烽火传讯给恒易将军。天亮前华御医就会和军队一起赶到。&rdo;

&ldo;可是……羿呢?&rdo;她吸着冷气，艰难地开口，&ldo;羿怎么样了?&rdo;

&ldo;羿?你问的是公子昭吧?&rdo;公子楚一怔，忽地冷笑起来，&ldo;对，你或许都不知道他就是公子昭!真是个傻丫头。&rdo;

她一时间没有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是默然。

&ldo;不过他也是个傻瓜‐‐竟然临时手软。因为顾惜你而错过了刺杀我的唯一机会。&rdo;他抚摩着横放在膝上的剑，凝视着山谷里的桫椤林。&ldo;放心，阿黛尔。因为发现刺错人的缘故，他及时的收住了剑，所以你的伤势也不太严重。&rdo;

行宫那边的喧闹声已经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混乱的局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ldo;总而言之，还是要多谢你啊‐‐你从他的剑下救了我的命。在我一生里，还从来没有人来救过我呢。&rdo;说到这里的时候，公子楚的态度依然冷静自持，然而那宛如花岗岩一样坚硬地声音里却依稀有了一丝裂缝。然而阿黛尔没有发觉。

&ldo;你……你会杀他么?&rdo;她只是脸色苍白的问。

&ldo;那自然，&rdo;公子楚低头看着膝上的剑，&ldo;而且要在他杀了我之前。&rdo;

&ldo;要知道，我可不是像他那样的心软之人。&rdo;公子楚冷笑，忽然长身而起，提剑掠出了雪窟，冲入桫椤林中，仰天发出了一声清啸，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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