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人,嘴唇紧抿,眼神里有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燃烧的光。
他想起爹无数次在油灯下,就着咸菜啃窝头时,那近乎呓语的念叨:
“永海啊,咱姬家人,祖祖辈辈老实巴交,像地里的泥巴,谁都能踩上一脚……你得争口气,得挣出个人样来!”
粗糙的手指,带着少年滚烫的体温,轻轻抚过那冰凉的金属表面。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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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冰冷的徽章,竟像揣在怀里的一颗微缩的太阳。
正用微弱却持续的热力,熨贴着他贫瘠的胸膛,也点燃了他心中那点不甘的火星。
几天后,他特意约了三个从小一起滚泥巴的伙伴,在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下见面。
田慧法第一个看见他胸口的异样,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哎哟”一声就蹿了过来,伸手就要摸:
“这啥玩意儿?亮闪闪的!”
指尖刚碰到那冰凉的金属边缘,又像被烫着似的猛地缩了回去,在衣襟上蹭了又蹭。
“乖乖,真亮堂!比我娘压箱底那对银镯子还亮!”
庞四十也憨憨地凑上前,他搓着那双因常年帮家里干粗活而布满厚茧、指缝里嵌着洗不净泥垢的大手,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反复蹭了好几下。
才小心翼翼地伸出粗壮的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那徽章光滑的表面,仿佛怕碰碎了什么稀世珍宝。
“永海……”
他抬起黝黑的脸,眼神里混杂着敬畏与懵懂的渴望。
“戴上这个……是不是就能……就能当干部了?”
那“干部”二字,在他心中,如同云端的神只。
姬忠年则抱着胳膊,斜倚在粗糙的树皮上,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慢条斯理地啃着一个半生不熟的红薯,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干部?”他嗤笑一声,红薯渣子喷了出来。
“当干部有啥用?能天天有白面馍吃?能顿顿见荤腥?”
他斜睨着姬永海胸前那点金光,眼神像在看一个可笑的累赘。
“我看呐,这就是个紧箍咒!戴上它,手脚就被捆住了,不自由!不痛快!”
他想起了上周自己壮着胆子,偷偷溜到刁屠夫的肉案边。
看着那柄雪亮的屠刀带着风声劈开骨肉,听着猪临死前凄厉的嚎叫,闻着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生肉特有的膻气……
那一刻的刺激与那油汪汪的肥肉散发出的致命诱惑,远比这冰冷的徽章来得真实、痛快。
姬永海脸上没有半分愠色。
他太了解眼前这三个伙伴了。
他知道姬忠年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这小子对杀猪的向往,是真真切切烙在骨头里的,那油腥味儿就是他的“河东”。
他也知道田慧法每次在槐树林里得手,掏到最大最漂亮的鸟蛋,总会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第一个想到的是捧回去给他娘补身子。
庞四十虽然被学业压得抬不起头,留级留得像个笑话,却总在下雨天村边小河沟涨水时,默默蹲在泥泞的岸边,把那些吓得哇哇哭的小萝卜头,一个个稳稳地背过河去。
他们都在河西这片苦涩的土地上挣扎着,像在盐碱地里寻找甜草的根,各自用不同的方式,熬煮着自己那点微小而实在的盼头。
只是他姬永海的盼头,和他们不同。
那盼头不在油汪汪的肉案边,不在掏鸟摸虾的嬉闹里,也不在帮助弱小带来的片刻慰藉中。
他的盼头,在河的对岸,在那些模糊不清却散发着诱人光晕的砖瓦房和自行车铃声里,在一个更大、更亮堂、更难以言说的远方。
一个煤油灯芯跳动的夜晚,姬永海趴在用土坯垒成的“书桌”前,就着豆大的昏黄灯火,艰难地辨认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爹姬忠楜,那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汉子,默默地蹲在低矮的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呛人的旱烟。
劣质烟草辛辣的烟雾在狭小的土屋里弥漫、盘旋。
“听说……你入团了?”
爹的声音裹在浓重的烟味里,闷闷地传来,像从一口深井里捞上来。
“嗯。”
姬永海头也没抬,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目光依旧焦着在那些复杂的数学公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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