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好!&rdo;
&ldo;来劲儿!&rdo;
&ldo;还听!还听!&rdo;
乐队中的一个秃头小伙子跃上台,将&ldo;姐&rdo;献给他们的那一束花献给了她,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搂抱住她就在她脸上亲出了声响……
他放开她后,拦在台阶口不许她下台,并且大声替她义务报幕:&ldo;感谢诸位鼓励,再露一手!下面接着唱的是……&rdo;
他吊胃口卖关子地停顿不说了……
人们纷纷着急地跺脚……
&ldo;下面接着唱的是《纪念白求恩》……&rdo;
他识趣地刚一蹦下台,她的歌声随即响起:&ldo;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五十多岁了……&rdo;
从头至尾唱罢,人们仍不依不饶,一再要求她唱《愚公移山》。而&ldo;老三篇&rdo;的这一篇,到她和她的亲姐姐以及两名红卫兵战友开始她们的&ldo;长征&rdo;那一天,作曲家劫夫还没来得及通篇谱完曲。在&ldo;文革&rdo;中业已流行的,仅是此篇的几段罢了。但&ldo;文革&rdo;时期的某些红卫兵,具有一种简直称得上杰出的&ldo;革命才能&rdo;,那就是可以即兴地移植和编辑业已流行的一切&ldo;革命歌曲&rdo;的旋律,将一切文字当成歌词而大唱特唱‐‐包括&ldo;两报一刊&rdo;所发表的洋洋万言的大块批判文章和社论。红卫兵肖冬梅便具有那样的才能。她起初一愣,随即镇定自如了。
她谦虚地说:&ldo;还没有人将《愚公移山》一篇从头至尾谱完曲。所以我恐怕唱不下来。不过我可以试一试。唱不下来时只求大家别笑话我……&rdo;
言罢又唱:&ldo;一座叫做太行山,一座叫做王屋山……&rdo;
除了她在台上唱着,再无任何人口中发声。人们听歌星唱流行歌曲早觉不新鲜了。而且经常到那个酒吧&ldo;刷夜&rdo;的男女,基本上都能唱得挺中听。但是从头至尾地唱文章,在他们听来简直堪称一绝啊!他们对于台上的肖冬梅都不同程度地有那么点儿着迷了。这小妮跟谁学的那一手呢?她唱得特别的庄重。她的庄重是基于本能的崇敬。然而人们,包括&ldo;姐&rdo;以及那些二十多岁的摇滚歌手,却以为她分明的是在以一种&ldo;黑色幽默&rdo;的风格在唱着。而且她说了,《愚公移山》没人谱完过呀!她是即兴地在台上边谱边唱呀!&ldo;黑色幽默&rdo;那是多么高境界的演唱风格啊!小小的年龄,她怎么竟能将&ldo;黑色幽默&rdo;这一种高境界的演唱风格把握得炉火纯青呢?……
人们不但开始对她着迷,也开始欣赏她了。
她由气氛,由人们的表情感受到了这一点。她的虚荣心获得到空前的满足。是的,在那一个夜晚,在那一个时刻,在那一个酒吧里,这初一女红卫兵的虚荣心高潮到了顶点。而虚荣心是这样一种心理现象,倘不被关注或反过来遭到嘲笑,它带给人的是自卑和痛苦;倘有人鼓掌有人喝彩有人欣赏有人为之着迷,则那虚荣便会膨胀为极端的自信和亢奋。它以一种不真实又似乎挺真实的状态,使人那会儿变得意气充沛神采飞扬。甚至可以使人那会儿变得漂亮起来……
本就清秀俏丽的她,在膨胀的虚荣心和酒精的混合作用下,字正腔圆地将《愚公移山》从头至尾有板有眼有韵有律地唱完了,其间仅仅换了几口气。
她在比前两番更持久的掌声和集体的喝彩声中连连鞠躬致谢……
&ldo;姐&rdo;急步匆匆地到台上来了。
&ldo;姐&rdo;扬起双手替她制止着掌声和喝彩声,坚决地说:&ldo;不唱了不唱了,到此为止!为你们唱坏了我小妹的嗓子我们太不值得,你们谁又能负得起责任?&rdo;
&ldo;姐&rdo;搂着她肩陪她回到座位,以心疼般的语调说:&ldo;哎呀我的宝贝儿,哎呀哎呀,你可真行!你也太给姐长脸啦!姐哪儿能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儿呢?你让姐服气死啦!&rdo;
&ldo;姐&rdo;差两三分就醉到十分的地步了。
&ldo;姐&rdo;将一只杯擎送到她唇边又说:&ldo;快喝几口果汁润润嗓子!&rdo;
她接过杯一饮而尽……
不料想那杯中不是果汁,是洋酒。
她不由得伸出舌头,也顾不上斯文不斯文的,赶紧伸手抓了块冰塞入口中嘎嘣嘎嘣地大嚼起来。然而冰的沁凉只能舒服她的舌喉,并不能镇灭她胸中的酒焰。
她觉得心里在熊熊地烧着一把火似的,看&ldo;姐&rdo;的脸一会儿远一会儿近的直晃。
此时有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弯下腰礼貌之至地说:&ldo;小姐贵姓,能否给我个联络方法?&rdo;
&ldo;姐&rdo;醉眼乜斜地瞪着他拒人千里地问:&ldo;想干什么?&rdo;他说:&ldo;我是演唱公司的业务部经理,我认为你妹妹很有歌唱前途,如果能与我们公司合作,经我们包装后隆重推出,有望成为一颗耀眼的歌星呀!&rdo;
&ldo;姐&rdo;说:&ldo;别啰嗦,拿名片来!&rdo;
那人赶紧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呈递。
&ldo;姐&rdo;掠过名片,凑近烛光看了一眼,立刻喜笑颜开地又说:&ldo;明明知道我是她姐,有话干吗不先跟我说?从现在起,我就是她的经纪人了!咱们开诚布公谈谈条件吧!&rdo;
那人笑道:&ldo;这儿哪是谈正经事儿的地方呢?&rdo;
&ldo;姐&rdo;说:&ldo;那你找个清静的地方,边吃夜宵边谈。你埋单!&rdo;
那人巴不得地说:&ldo;最好最好,当然当然……&rdo;
&ldo;姐&rdo;和那人说话时,红卫兵肖冬梅撑持不住头脑晕眩,双臂往桌上一叠,将脸伏在手臂上了。&ldo;姐&rdo;和那人说了些什么,她是一句也没听入耳。
红卫兵肖冬梅在那家酒吧掀起了一场&ldo;文革&rdo;歌曲大家唱的热潮。先是摇滚乐队队员们以摇滚风格唱了《东方红》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接着男男女女们或单独登台或结伴登台,你献唱语录歌,他献唱诗词歌;语录歌、诗词歌都不会唱的,便唱&ldo;革命样板戏&rdo;。人们那么唱时,似乎是在受一种全体的怀旧心理的左右。其实那根本谈不上是什么怀旧心理的表现,只不过是全体地默认了一种
亦庄亦谐的娱乐方式。太庄则就不成其为娱乐;太谐也就接近着闹腾。而彻底的闹腾又不是那种场合人人都能接受的。亦庄亦谐仿佛怀旧,正符合着那一些男女们那一时刻所选择的宣泄分寸……
演唱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开着门,&ldo;姐&rdo;架伤员似的架着肖冬梅刚离开不久,酒吧经理前来视察了‐‐他望着台上人们的如醉如痴,耳听着&ldo;鬼见愁&rdo;之类的&ldo;文革&rdo;歌曲,纳闷儿地自言自语:&ldo;今晚我这儿是怎么了?都抽的哪一种风呢?&rdo;
&ldo;姐&rdo;醉成那样儿,居然还能认出自己的车。
演唱公司的业务部经理说:&ldo;您就别开车了,请你们姐儿俩坐我的车吧?&rdo;
&ldo;姐&rdo;竖眉瞪眼地说:&ldo;坐你的车?我看你是居心不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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