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长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侧击半渡,是兵家大忌,足以导致全军崩溃。
“第二个麻烦,”参谋长的手指划过新汴河下游,“这一段河道过了宿县之后,变得异常宽阔。我们缺乏足够的渡河器材,仓促渡河,效率低下,极易成为对岸红军火力的活靶子。
更要命的是,如果两种情况一起发生……我军正在宽阔的河面上艰难渡河,大泽乡的红军从侧翼杀出,而河对岸的红军也适时发起阻击。两路夹攻,我军背水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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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浑元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
直觉像警报一样在他脑海里尖啸,告诉他选择这条路就是自寻死路!
这种经典的围歼战术,他都能想到,久经沙场的红军高层没道理想不到。
那条看似最近的路线,很可能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不行!这条路绝不能走!”周浑元果断摇头,否定了这个方案,“说说第二条路。”
“第二条路,是向西绕行。”参谋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弧形,“部队围绕宿县,做顺时针的大范围机动,从我们目前所在的东南方向,一直绕到宿县的西北方向。路程是远了很多,几乎是多走一倍的距离。”
“好处呢?”周浑元追问。
“好处在于,在上游地区河道比较狭窄,水流平缓得多。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很多地段完全可以涉水渡河,风险大为降低。
避开了红军重点防御的东南正面,也避免了将侧翼暴露给大泽乡的敌军。
如果大泽乡的敌军要继续阻击,就必须脱离防御工事,反倒给了我们在野战中击败他们的机会。”
周浑元沉吟着。选择这条路线,意味着他的三十六军在明天天亮之前,绝对无法抵达宿县战场。
俞济时的第八十军,还需要独立支撑过这个夜晚,甚至可能还要扛到明天的中午。
这对俞济时部和整个宿县守军来说,无疑是极其严峻的考验。
权衡再三,周浑元最终还是选择了更为稳妥的西绕路线。
他立即口述电文,将这一决定和原因发往了宿县城内的第八十军军部。
当这份电报被送到俞济手中时,他刚刚在新的指挥部里勉强稳定下来。
看着电文上“迂回”、“西绕”、“明日抵达”等字眼,俞济时只觉得眼前一黑。
指挥部里的其他军官传阅后,也纷纷露出了灰败的神色。
“迂回?西绕?他周浑元是要把我们当诱饵,等他绕过来,黄花菜都凉了!”一个年轻的参谋忍不住低声骂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就是!他这是畏敌如虎!保存实力!眼睁睁看着我们被红军一口口吃掉!”另一个军官红着眼睛,一拳砸在墙上。
俞济时颓然坐下,双手捂住脸。
他想起了不战而溃、导致侧翼洞开的黄杰,恨得牙痒痒:“黄杰这个混蛋!要不是他跑得快,我们何至于陷入如此绝境!还有何应钦!坐镇徐州,除了空话连篇,还会干什么?援兵,援兵在哪里?!”
就在指挥部里弥漫着绝望与怨恨的气氛,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时候,机要员又送来了一份电报,落款是“溪口”。
“校长!”俞济时几乎是颤抖着打开电文。
电文内容不长,先是告知他即将复出主持大局,接着便是勉励他为党国效忠,坚守待援,并表示已“严令何部长火速调派援兵,克日即至”。
最后是“望兄等再接再厉,坚持即为胜利”之类的鼓舞话语。
这封来自最高领袖的电报,像是一针效果微弱的强心剂。
尽管知道“克日即至”可能又是空头支票,但常凯申即将复出的消息,以及那份看似明确的援兵承诺,还是成为了他们这群落水之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委座……委座要回来了!”一个军官声音沙哑地喊道。
“何应钦那个废物,委座回来肯定饶不了他!”另一个军官咬牙切齿。
俞济时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那份电文紧紧攥在手里。
他环视众人:“都听见了吗?委座即将复出,援兵已在路上!我们不是孤军!告诉弟兄们,再坚持一下,哪怕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撑到援军到来!党国,不会抛弃我们!”
尽管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希望是何等的渺茫,夜晚和明天白天的战斗将会是何等的残酷。
但这微弱的光,至少暂时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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