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边刚泛起蟹壳青,工地上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带着凉意的晨雾。鲁智深已经像一台加满了油的引擎,在工地上全速运转起来。他挥动铁锹搅拌水泥的力道比平时更猛,铲起的沙石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他搬运砖块的动作更快、更稳,脚步踏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一个个深而坚定的脚印;他检查钢筋绑扎时,眼神锐利如鹰隼,手指在冰冷的钢筋间快速划过,不放过任何一丝微小的错位。每一滴从额角滚落的汗珠,砸在尘土里,都仿佛带着滚烫的期许,蒸腾起微弱的白气。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轰鸣:快点!再快点!把活儿干完!下午三点!
…………
午后两点半,太阳像一颗烧红的铁球,高悬在无云的天空,毫不留情地将炽热的光焰倾泻在工地上。空气被烤得扭曲变形,蒸腾的热浪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吸进肺里都带着灼痛感。鲁智深匆匆跑回工棚,在角落里那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下,用冰凉的井水狠狠冲洗着脸和脖子。水珠顺着他黝黑、布满汗渍和灰痕的皮肤滚落,带来短暂的清凉。他脱下那件几乎被汗水浸透、后背结满白色盐霜的工装,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的蓝色工装——其实也只是洗得发白、领口袖口磨损起毛、沾着洗不掉的淡黄色水泥渍罢了。这已经是他最好的衣服。
他站在工棚门口那块缺了角的破镜子前。镜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水渍,映出的人影模糊不清。他用力抹了抹镜面,指尖传来粗糙的颗粒感。镜子里,是一张被烈日和风霜雕刻得棱角分明的脸。皮肤黝黑粗糙,像久经曝晒的皮革,额角和眼尾刻着深深的皱纹。那双眼睛,虽然因疲惫而布满血丝,此刻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近乎燃烧的光芒。他的视线下移,落在自己摊开的双手上——掌心布满厚厚的老茧,像覆盖了一层粗糙的铠甲;指关节粗大变形,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灰色水泥粉末,边缘参差不齐,有的指甲甚至因为重物挤压而裂开、变形。这双手,是三年工地生涯刻下的、无法磨灭的勋章,也是此刻站在现代化办公大楼前,最刺眼的“不合时宜”。
一股难以名状的忐忑,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在裤子上用力蹭了蹭手,试图抹去那些显眼的污渍,却只是徒劳。
…………
公司总部大楼如同一座巨大的水晶宫殿,矗立在城市的核心地带。通体覆盖着深蓝色的玻璃幕墙,在午后炽烈的阳光下,反射出冰冷而耀眼的、近乎刺目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地位与距离。鲁智深站在大楼投下的巨大阴影边缘,仰起头。高耸入云的楼体压迫感十足,玻璃幕墙映照着蓝天白云和飞鸟的掠影,流光溢彩,却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渺小。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混合着汽车尾气、绿化带修剪后的青草味,以及一种……他从未闻过的、干净而疏离的气息。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刺痛驱散心头的怯懦,然后迈开脚步,踏上了光洁如镜、能清晰映出人影的大理石台阶。脚下锃亮的皮鞋(工友临时借给他的,大了两号)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空旷而突兀的“咔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薄冰上。
推开沉重的旋转玻璃门,一股强劲的冷气混合着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面的燥热,却也让穿着单薄工装的他猛地打了个寒噤。大厅宽敞得能跑马,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巨大的、闪烁着无数小灯的水晶吊灯。穿着笔挺西装、妆容精致的男女步履匆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鲁智深感觉自己像一颗误入精密仪器的沙砾,格格不入。他茫然地站在指示牌前,努力辨认着复杂的楼层信息,手心全是冷汗。
“先生,请问您找谁?”一个穿着深色制服、佩戴耳麦的保安走了过来,眼神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在他沾着泥点的裤脚和洗得发白的工装上扫过。
“我……我找陈总,陈建国总工程师。”鲁智深的声音干涩,带着浓重的乡音,在这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保安用对讲机确认了一下,指了指电梯的方向:“五楼,技术部。”
电梯门无声滑开,里面光洁如新,四壁都是明晃晃的镜子。鲁智深走进去,看着镜子里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自己,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电梯平稳上升,轻微的失重感让他有些头晕。
“叮——”
五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眼前的世界,与尘土飞扬、噪音震天的工地判若云泥!
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办公区,巨大的落地窗将阳光过滤成柔和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空调冷风、纸张油墨和咖啡的混合气味。一排排整齐的工位上,工程师们如同精密仪器上的零件,专注地盯着眼前闪烁的电脑屏幕。键盘敲击声如同密集的雨点,鼠标点击声清脆悦耳,偶尔响起低沉的讨论声,一切都显得高效、安静、秩序井然。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照在一张张专注而略显疲惫的脸上,营造出一种紧张而充满智慧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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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站在门口,双脚像被钉在了光滑的地板上。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莽撞闯入异世界的原始人,巨大的陌生感和无形的压力让他几乎窒息。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指,指甲缝里的水泥灰显得格外刺眼。眼睛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那些复杂的曲线图、密密麻麻的数据表、他完全看不懂的软件界面……这一切都让他既感到敬畏,又感到深深的自卑。
“找谁?”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鲁智深猛地回过神。一个穿着米白色修身套装、妆容精致、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的年轻女职员站在他面前,手里端着一个印着公司logo的马克杯。她微微蹙着眉,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他——从他沾着干涸泥点的裤脚,到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工装,最后落在他那双粗糙、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关节粗大的手上。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我……我找陈总,陈建国总工程师。”鲁智深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局促。
“陈总?”女职员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公式化的疏离,“你是哪个部门的?有预约吗?”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他全身,仿佛在确认这个满身尘土的人是否真的和陈总有关联。
“我是……三号工地的鲁智深,”鲁智深感觉喉咙发紧,手心湿滑,“陈总……让我今天来找他……学习……”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低得如同蚊蚋。他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就在这时,里面一间办公室的门开了。陈建国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局促不安的鲁智深和面带疑惑的女职员。
“小鲁来了啊!”陈建国的声音沉稳而温和,像一阵暖风吹散了凝固的空气,“进来吧。”他朝鲁智深招招手,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
女职员瞬间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她看着陈总,又看看鲁智深,眼神里的轻慢瞬间被震惊和一丝慌乱取代。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让开道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挤出一个僵硬而恭敬的笑容。
鲁智深如蒙大赦,赶紧低着头,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着陈建国走进了办公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回响,手心全是冰凉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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