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铁砧子镇。
寒风,不是吹,是刮!像无数把淬了冰的钝刀子,裹挟着细碎、坚硬的雪粒,在空旷的工地上肆虐、呼啸!铅灰色的云层低得仿佛要压垮那些裸露的、冰冷的钢筋骨架。废弃的塔吊如同僵死的巨兽骨架,在灰白的天幕下投下狰狞的剪影。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死寂的灰白,和一种声音——风雪的尖啸,如同鬼哭狼嚎,抽打着一切活物。
在这片被冻结的钢铁废墟边缘,一幢歪斜、破败的工棚,像被遗弃的垃圾,瑟缩在风雪中。棚顶的油毡布被风掀起一角,“啪啦啪啦”地疯狂抽打着朽烂的木梁,发出令人心悸的噪音。寒风从墙壁的破洞、门板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冰粒,发出“呜呜”的哨音。
棚内。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屋子中央一个锈迹斑斑、半埋在地里的旧油桶。桶里燃着几块捡来的碎木和煤渣,火苗微弱得可怜,被钻进来的寒风吹得东倒西歪,挣扎着发出“噗噗”的呻吟。桶上架着一口边缘豁了牙的大黑铁锅,锅里翻滚着浑浊的、几乎看不到油星的菜叶子汤,几块切得不成形状、白花花的肥肉膘沉沉浮浮,散发出一种极其寡淡、近乎于无的、混合着菜帮子腐烂气息的“油气”。这气味,非但不能勾起食欲,反而更添几分绝望的寒酸。
十几个汉子,蜷缩在火桶周围。他们裹着单薄破旧的棉袄,或是打着补丁、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工装。棉絮从破洞里钻出来,沾满了泥灰和冰碴。脸,是清一色的黝黑、皲裂,嘴唇干裂发紫,眼窝深陷,眼神浑浊得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里面沉淀着深切的疲惫、麻木,以及一丝被饥饿和寒冷反复煎熬后、如同即将爆裂的玻璃瓶般、压抑不住的戾气。他们是川军,被“国家重点项目”、“高薪”的幌子骗到这北国苦寒之地的汉子。干了三个月牛马活,抬钢筋、打水泥,手掌磨烂了,肩膀压肿了,结果呢?包工头王驼背,那个挨千刀的龟儿子,卷着工程款和他们滴血换来的工钱,跑得比兔子还快!临近年关,天寒地冻,身无分文,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更无颜面对家中眼巴巴盼着钱过年的婆娘娃儿和病榻上的爹娘。
“龟儿子些!”一个矮壮、脸上有道浅疤的汉子猛地拍打膝盖上的泥灰,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铁锈,他是李水根,“老子们背井离乡,没日没夜地抬钢筋、打水泥,手都磨烂了!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王驼背那个挨千刀的,良心给狗吃了嗦!不得好死!!”他每说一句,就重重捶一下膝盖,仿佛要把满腔的怨毒和绝望捶进这冻土里。
“水根哥,莫吼了,吼得肚儿更饿……”旁边一个裹着破绿军大衣、面色蜡黄如纸的汉子缩了缩脖子,他是张黑子,声音虚弱得几乎被风声盖过,“锅里的汤……寡淡得……还没点盐味?舌头都尝不出咸淡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空洞地望着锅里那几块漂浮的肥膘。
角落里,一个满脸稚气、顶多十六七岁的后生,叫栓子,正用力搓着两只冻得像胡萝卜一样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耳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水根叔……我想回家了……我娘……我娘还等我钱抓药……她咳得厉害……等不起啊……”旁边几个年岁更大的汉子,只是重重地、从胸腔深处发出沉闷的叹息,那叹息沉甸甸的,仿佛带着整个腊月的寒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
一阵沉重得如同擂鼓、又似巨兽踏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风雪的尖啸!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工棚腐朽的地基上!震得整个破棚子都在瑟瑟发抖!棚顶的积灰和冰碴“簌簌”地往下掉!砸在人们头上、肩上!
“哐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扇摇摇欲坠、只剩半扇破木板勉强挂着的门!被一只穿着巨大、沾满泥雪和油污的劳保大头鞋的脚!狠狠踹开!整扇门板如同被炮弹击中!带着断裂的木屑和锈蚀的铁钉!猛地向内飞砸进来!“砰”地一声撞在对面的土墙上!四分五裂!
风雪!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刺骨的冰粒!瞬间狂涌而入!工棚内那点可怜的温度被瞬间抽干!铁桶里那豆大的火苗“噗”地一声!被狂风彻底掐灭!黑暗和极寒如同巨兽的利爪!猛地攫住了棚内每一个人!
一个高大得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堵在门口!几乎完全遮蔽了外面灰白的光线!他身高接近两米!在这低矮的工棚里!需要微微低头!寒冬腊月!他只穿着一件油渍麻花、单薄的粗布衫!领口大大敞开!露出里面虬结如古树老根、贲张如钢铁浇筑的肌肉轮廓!皮肤是风吹日晒的黝黑!乱蓬蓬的络腮胡如同钢针!密密麻麻地扎满了两腮和下巴!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铜铃般大小!此刻瞪得溜圆!里面仿佛燃烧着两团看不见的地狱业火!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棚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若木鸡的十几张面孔!最后!定格在那个几乎只剩下清汤寡水、连火都熄灭了的铁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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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绝对的死寂!只剩下门外风雪更加狂暴的尖啸!和每个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咚咚”声!
“哪个砍脑壳的挡门……呃……”一个年轻气盛、名叫二牛的民工下意识要骂,他刚抬起头,看清门口那如同魔神降世般的巨汉模样,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鸭般的怪响!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惨白!
来人一步跨进棚内!他走路就像一座移动的小山!沉重的脚步踩在腐朽的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整个工棚似乎都在他脚下呻吟、颤抖!他无视了众人如同受惊兔子般畏惧、警惕、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目光!径直走到那冰冷的铁桶边!伸出蒲扇般巨大、骨节粗粝如同岩石的手掌!两根粗壮的手指!毫无征兆地!直接插进了那口还残留着微弱余温、但早已不再滚烫的铁锅里!在浑浊的汤水里用力一搅!
“啧——!!”一声低沉、充满极度鄙夷和不屑的闷响!如同闷雷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收回手!随意地甩了甩!那两根被浑浊汤水浸湿、甚至微微发红的手指!仿佛对那点温度毫无知觉!接着!他那双燃着火焰的豹眼!再次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众人!那目光!锐利!冰冷!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压迫感!
“一群怂包!!”他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死寂的工棚里轰然爆响!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而下!“天寒地冻!就守着这点清汤寡水?!钱呢?!饭吃屎去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上!
李水根到底是见过些风浪的!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咽了口干涩的唾沫!艰难地站起身!腿肚子还在微微打颤:“这位……大哥……我们……我们是被黑心包头坑了……三个月工钱……全……全没着落……这……这是我们最后一点米了……”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墙角一个脏兮兮、空了大半的编织袋,里面可怜巴巴地躺着薄薄一层糙米。
“王、王驼背……”张黑子缩在角落里,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补充道。
“驼背?!”高大汉子浓眉猛地一拧!如同两把倒竖的钢刀!豹眼中的凶光瞬间暴涨!如同实质的火焰喷射而出!“球戳的!!”他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十几条汉子!有膀子力气!不敢去讨债?!不敢去弄口饱饭吃?!挤在这狗窝里等死?!!”他每说一句!声音就提高一分!气势就暴涨一截!到最后!那狂暴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整个工棚都在簌簌发抖!屋顶的灰尘和冰碴如同下雪般簌簌落下!
那十六七岁的栓子被这毁天灭地的气势彻底吓破了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尖利而绝望:“大哥……他们……他们人多……手里还有撬棍……凶得很……我们……我们打不过啊……”
“打不过——?!!”高大汉子猛地暴喝一声!如同九天雷霆在狭小的工棚内炸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刺痛!心脏骤停!只见他右臂如同闪电般探出!五指箕张!如同铁钳!一把抓住了支撑工棚西北角、一根裸露在外的、锈迹斑斑、足有小儿臂粗的废旧镀锌铁水管!那根管子深深插在冻得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夯土地里!锈蚀的表面冰冷刺骨!它顶住了半面因风雪侵蚀而倾斜的土坯墙!是整个破棚子为数不多的支撑点之一!
“吼——!!!”
一声低沉、浑厚、如同远古蛮荒巨兽从深渊中苏醒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从胸腔最深处猛地迸发出来!那声音带着一种原始、狂暴、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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