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武姑娘,别来无恙?&rdo;这日,内侍监又到寺中,他呈上李治赠与我的礼物,而后恭敬地说道,&ldo;这是陛下命我捎于姑娘的东西。&rdo;
&ldo;托内侍监的福,一切尚好。&rdo;我客套地回答,双手接过那个五寸见方的红色锦盒,锦盒里是一朵鲜艳的黑牡丹,瓣上露水犹在,愈发显得娇艳动人,我微一迟疑,&ldo;这是……&rdo;
&ldo;这是陛下清晨亲手到园中摘下,急令我送来呈于姑娘,&rdo;内侍监答道。
我轻轻拈起这朵花,那一身冷浸的浓浓露华,似泪,颗颗欲坠,真作假时,假亦真,我不由感伤道:&ldo;陛下如此用心对我,我死亦无憾了……&rdo;
&ldo;武姑娘,陛下心中一直有你啊!&rdo;内侍见我忧伤,便开解道。
&ldo;心中有我?&rdo;那他还将我丢在这清冷的寺里,不闻不问?宫中早有传言,如今他宠幸的萧淑妃又怀有身孕,他时常伴在左右,哪里还顾得上我?我心中虽是愤恨,面上却不能透露半分,仍是哀怨地说道,&ldo;我已是出家人,确不能奢求太多……&rdo;
内侍监微笑劝解:&ldo;陛下的性子姑娘你是清楚的,因你身份特殊,所以当下仍不能坦然与你相会,尚要避人耳目。相信不久,陛下必会想出法子,妥善地安排你。&rdo;
&ldo;多谢内侍监,这些你拿着。&rdo;我转身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手中,内侍监每次到来,我都必须拿出私藏,付出丰厚的赏赐。我自然知道这些内侍没有实权,并无成事的能力,但一言可以丧邦,若得罪了他们,我回宫更是遥遥无期了。
&ldo;多谢姑娘。&rdo;内侍监低头领赏,他亦告辞道,&ldo;时候不早,我要赶回宫里了。&rdo;
&ldo;内侍监请留步,我有件东西,请你捎给陛下。&rdo;我轻声挽留,而后将袍袖刷地撕下一块来,铺在桌案上,将右手食指缓缓放唇边,轻轻一笑,而后发狠一咬,殷红鲜血流淌而出,我微一思忖,在袍袖上写道:&ldo;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rdo;
二十八个字,力透衣帛,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内侍监见我如此,随即骇然不已,禁不住单腿跪地,双手来接。
&ldo;内侍监为何行此大礼?快快请起。&rdo;我倒是神色自若,似觉察不到手上的痛,将一束头发裹在衣料中,递于内侍监,&ldo;这是我当日落发时留下的,带回去给陛下,做个纪念吧。&rdo;
&ldo;做个纪念?&rdo;内侍监一怔,而后郑重说道:&ldo;武姑娘对陛下的一番情意,令我感慨不已,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姑娘尽管吩咐。&rdo;
我微笑淡淡:&ldo;多谢内侍监。&rdo;
那首诗写得缠绵凄婉,其中确有一半是我真实的心情。如今,我费尽心思,能做的都做了,我的命运,确实只在李治的一念之间。
窗外那破败的枯荷、凋零的荷叶,这美好的一季说过便如此过去了,良辰美景已如镜花水月般,逝梦云烟。
花落花开,风卷残云,转瞬间,已是秋末。
禅院内,窗前,月桂芬芳,花残月亏,那是多远以后的故事?怅惘、寂寞的现世月光,在微暝的夜幕中静静地、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溅落花上,晶莹欲流。
禅房内寂静无比,寺外忽然传来奇怪的声响,那是车轮轧过青石板所发出的辘辘之声,平稳而有规律。
是他,一定是他!
我猛地起身,深吸一口气,硬是将心中的悸动强压下去,心中只余一片平静。
我倚窗缓缓又坐下,秋风依然惆怅,柔转而哀怨地扑面吹来。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足音,淡淡的龙涎香,男人的气息,已近身侧。
&ldo;陛下,你终是来了么?&rdo;我亦不回头,眸光微动,轻声说道。
身后好一会都无动静,想来李治必是吃了一惊,良久,他才问道:&ldo;你怎知是朕?&rdo;
我徐徐转身,静静垂眸,眼睫掩住一切可能泄露的神色,微笑道,&ldo;我站在钟楼之上,望见车骑驾到,便知是陛下,但却已来不及接驾,请陛下恕罪。&rdo;
李治一身便服,显得格外儒雅,他讶异地盯着我:&ldo;你望见朕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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