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说的还真好听,动手打人,那怎么也算不上按章办事吧?”
沈放听着觉得怪有意思,忍不住放下酒杯想要过去凑凑热闹,打眼瞧见满头大汗的关董平从门前跑过,急忙付了钱追出去,总算是在拐角处撵上了。
前面不远处路当间坐着男女老少不下百来号人,白底红字的横幅也扯得满大街都是,不少民警正焦头烂额地驱散四周的看客,一辆警车上面站着个老头正对着扩音器喊话,听上几句无非就是劝大家离开,不要意气用事,区政府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答复之类的。
被拥挤嘈杂的人流带动着缓慢前行,沈放指着那有气无力喊着话的老头,问关董平道:“那不是南山区区委书记夏裴吗,怎么这种事也要他亲自出面?”
“还不是因为夏书记太老实吗?”关董平轻蔑地瘪瘪嘴,“听说这次开发商的来头很大,可南摆的住户闹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甚至可能两头不落好的差事,哪个傻瓜愿意接啊,自然是把老实巴交的夏书记给哄着抬了出来。”
“呵呵,看来南山区那帮人民公仆也不是弱智嘛,只不过心思没用在正道上罢了,你看这勾心斗角、精打细算起来,一个比一个厉害。”戏虐地说了几句,沈放忽然眼珠子转了转,笑呵呵地问道,“把南摆卖给开发商的,不会是刚刚到土管局当二把手的赖家义吧?”
“小老板你还真是一猜就中!”关董平挑了挑大拇哥,叹口气满脸嘲讽地说道,“现在指着赖家义脊梁骨骂的,可不仅仅是南摆的那些个住户,土管局上上下下哪个不在背后往死里咒他。”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去土管局也没多长功夫,做人不会这么失败吧?”沈放诧异地问。
“说来说去,主要是因为赖家义这人既不受贿也不贪污,几乎无任何附加条件地一口就答应了开发商的要求,这不等于坏了土管局所有人都默认了的规矩吗?长此以往,就等于断了别人的财路,我看没人摸黑给他打闷棍就不错了。”
沈放也咧嘴大笑起来,“那个开发商肯定是省城某位高官的亲戚吧,要不然赖家义也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利,土管局那些头头脑脑也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看来赖家义仍旧在坚持走自己的路啊,不图钱不图名,就一门心思地往上爬,象他这样算不上贪官,却比贪官危害更大的家伙,想要抓住把柄收拾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
颇有同感地点点头,关董平拽着沈放离开滚动的人流,穿过一条小巷再顺着马路走了五六分钟便到了土管局。
土管局大门口此时也围聚了不少人,同样扯着横幅大声地囔囔着要见局长和书记,与大街上不同的是,拦在大门口的是一帮坦胸露乳、手持警棍的壮汉,那模样装扮,怎么看都不想保安,更别说警察了。
好不容易从闹事人群的侧面绕到大门口,沈放和关董平便给几个气势汹汹的家伙给拦住了,无论关董平上前怎么解释,就是不给进,甚至说急了,其中鼻梁上落着只苍蝇黑痣的矮矬子还推搡了关董平一把,骂骂咧咧地吼着“滚一边去,你他妈当我是白痴啊,信不信老子一棍把你脑浆都抽出来?”
年轻时代在国外闯荡,什么样的刁难和欺侮没遇到过,关董平转身回到沈放身边的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是土管局下属拆迁公司的员工,整个就是一帮子流氓和土匪,我给赖家义打电话,让他下来迎我们。”
沈放也没说什么,毕竟今天是另有目的而来,节外生枝的事情他也不想理会,背着手站在围墙下面,静静地看着南摆的住户和拆迁公司的人对骂。
关董平从包里拿出移动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号码,远远就看见衣着格外朴素的赖家义满脸怒容地跑了过来,径直走到那个矮矬子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手指头都已经戳到了他的脸上。
沈放冲关董平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去,隔着三四步关董平就叫到:“赖局长,多大点事呀,犯不着跟手下人发火。”
“还不赶紧跟关总道歉,给我丢人丢得还不够吗?”赖家义气势威严地瞪了矮矬子一眼,等到矮矬子低着头说了些“对不起”、“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话,才晒笑着过来握着关董平的手,“关总,刚才我在办公室都看见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多大点事儿,我还能往心里去不成?”关董平陪着笑,侧过身来将沈放让到面前,“赖局长,你不是总跟我唠叨着说要见见我的老板吗,今天我可把人给你带来了……小老板,这就是赖局长,公司能顺利收购机械厂,赖局长居功最伟,你可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赖家义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反倒很亲切地主动过来跟沈放握手,嘴里说着,“小老板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如雷贯耳了,始终苦于无缘见面,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走,走,上我办公室去慢慢聊,听说小老板要来,我可是特意准备了上好的龙井呀。”
那些个拆迁公司的家伙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平常眼高于顶、连对着局长都没好脸色的赖家义,怎么笑得跟个太监似的,难不成那个小年轻又是省里某个大官的亲戚?
暗红色地毯、八角玲珑挂灯,雕花古朴书柜、油光锃亮的真皮沙发,正对着门的白色墙壁上悬挂着三米多宽的奔马图,一张上好的檀木办公桌后面,崭新的南山区土地规划图插满了红蓝黑三色小图钉,跟原来在机械厂比起来,赖家义现在的办公室装修的太有格调了,简直就是一个天上的宫殿、一个地上的茅厕。
坐在沙发上品着龙井茶,沈放有些搞不明白,一向低调的赖家义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奢华堂皇了。
关董平并不是第一回到这里来,乘着赖家义出去吩咐临时取消会议的当口,靠过来在沈放耳边轻声说,“听说区政府为了表彰赖家义为机械厂做出的贡献,公开奖励了五万现金,赖家义全都拿来装修这办公室了。”
“能整出这般光景,五万绝对不够,十五万还差不多。”沈放摇摇头说道。
关董平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墙上的画,“你仔细看那副奔马图,落款上是不是多了一行楷书?”
不好意思凑过去看,沈放眯着眼睛老半天才叹道,“呀,居然是副市长袁保国送的,看来赖家义的面子很大啊!那办公桌和书柜应该也是别人送的吧,不会跟袁保国一样,都是实权人物送的吧?”
“这些就不是我能知道的咯,总不好直接问他不是?”关董平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压着声音说道,“别看赖家义来土管局没多久,但事实上已经是这儿的太上皇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我看这儿的一把手就要换个地方去享福了。”
外面脚步声起,不一会赖家义就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先是跟沈放客客气气地说了近五分钟的套话,又让秘书重新泡了几杯茶,等到秘书从外面将门关好,这才算进入正题,“小老板这次来找我,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也不要客气,尽管开口就是。”
“这次来,主要还是想好好谢谢赖局长……”沈放说着从关董平手里接过一个信封,放在泛着玛瑙般光泽的茶几上推到赖家义面前,“微薄感激,不成敬意,请赖局长务必不要推辞!”
“你不用这般客气的,能看到机械厂在你们的管理下蒸蒸日上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赖家义这话说得是一丁点都不脸红,他低头看了一眼信封,瞧那厚度应该至少也有二十万,不由微笑着摇摇头,“听关总无意中提到过,现在公司的资金非常紧张,这些钱多少也能缓解机械厂当前的困难局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所以还是请小老板收回去吧。”
赖家义大义凛然的模样差点没让沈放当场吐出来,急忙弯下腰低着头不停地感谢,再抬头已经是满脸的真诚,“没有赖局长时时处处以大局为重,谈判时尽力从中斡旋,我们公司何年何月才能完成收购还是个未知数呢!赖局长,请不要拒绝我这微薄的心意,如果你执意拒绝,那将来就算有什么好的项目,我也不好意思再来麻烦你了。”
微微皱了皱眉头,赖家义伸手压着那个信封,深吸口气还是推回给了沈放,郑重其事地说:“小老板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是真的不能收,并不是我这人为官有多清廉,主要还是为了机械厂的将来着想,在你们最艰难的时候,多一分钱就多一份力量,虽然我不是商人,但这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这种时候关董平居然没有出来说话,而是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热闹,直到沈放侧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他才好像恍然醒悟一般,挪着屁股坐过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小老板,赖局长并不是跟你客气,他真的就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你要是再坚持,反而有些不好了,搞得我们大家之间好像是纯粹的金钱关系似的。”
沈放眉毛一竖想要发作,看见赖家义颇为认同地点着头,只好叹口气,将信封扔给了关董平,很是仰慕地说了一些恭维赖家义的马屁话,那些话落在耳朵里,自己都觉得肉麻恶心,但赖家义看上去却很是受用。
“小老板,你别再夸我了,再夸下去我可要找不到北咯。”赖家义笑呵呵地摆摆手,身子忽然双手撑在膝盖上慢腾腾地前倾,用一种非常亲近的姿势神秘兮兮地说道,“实不相瞒,我这有件事正要求着小老板帮忙,不知道——”
“我正求之不得啊,赖局长吩咐就是,能办到的我绝不推辞!”沈放信誓旦旦地回答。
赖家义沉吟着说道:“市政府一直想搞一些影响较大的形象工程建设,在国内树立起黄州的形象品牌,只是迫于财政压力而始终未能实施,而今很多比我们还要困难的市县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标志性建筑,我们这些想为老百姓干些实事的官员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啊……”
狗屁形象工程,狗屁标志性建筑,这样的项目除了让某些人中饱私囊,将那些有关系的大户喂得满脸横肉之外,对老百姓狗屁好处都没有!
沈放没有主动去接赖家义的话茬,毕竟这已经超出了原定计划太多,他需要时间来衡量和判断。
“南山区在整个黄州来说,算是比较落后和贫困的了,但是却有一个很大的优势……”赖家义朝后仰去靠在沙发上,头一次在沈放面前翘起了二郎腿,他毕竟是个城府很深的男人,自然不会不知道欲擒故纵的道理,“南山的地价是黄州最便宜的,周边可以重新纳入规划的土地也不在少数,鹦鹉街的繁华我想小老板已经见识过了,现在紧邻鹦鹉街的南摆也即将进行大规模的商业开发,届时那一片的地价肯定会大幅升值……”
沈放装作聚精会神不带眨眼地听着赖家义在那绕弯子,而关董平却是两眼放光,他最想干的就是这种不用太麻烦却有巨额回报的买卖,恨不得代替沈放跟赖家义进一步了解详情,可惜赖家义却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起身到门口跟秘书吩咐着什么。
赖家义坐回沙发,气定神闲地喝了一会茶,当秘书走进来将一个广场模型摆在茶几上,他才自信满满地说:“这是鹦鹉广场的开发模型,粗糙是粗糙了些,但其规模和投入将是省内首屈一指的,不知小老板可感兴趣呀?”
仔细看了一阵模型,沈放觉得别说是鹦鹉街,恐怕相邻的两条街都划进来也未必够,这哪里是一个广场啊,飞机场还差不多,要不就是小天安门,真要干起来,还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赖家义这混蛋还真是有胆子敢想!
“这么大的工程,前期资金投入是巨大,区里市里无法在这方面给予太多支持,但可以承诺在政策上尽最大可能的放宽,比如广场建成后周边商业用地的批复及其十年的无偿使用权……我想任何一个有眼光的商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关董平不知不觉已经贴在沈放身边坐着,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我看要干成这件事,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两亿以上的资金,虽然收益和回报会随着广场的落成而日渐增加,但周期过长,这笔钱又实在是太大,恐怕不会象赖局长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呵呵,我想小老板一定能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赖家义说着朝沈放看去,却发现沈放脸上露出伤心沉痛的表情,不由诧异地眨了眨眼睛,还是忍住没有出声询问。
用力叹了口气,沈放直起腰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赖局长最近可有听过一些传闻,关于林市长和我家的事情。”
关于沈放以及林贵和的传闻,赖家义自然听到不少,只是为了避免尴尬才故意不去提及,现在沈放主动开口询问,一时愣在那不知如何回答,也摸不透沈放究竟是何用意。
“东钢要不是我和我爸一直在暗中维持,全厂上下老小上万人早就喝西北风去了,可是因为姚齐理是林市长的亲信,就能踩在我爸头上把厂长和书记都抓在手里,这让人怎么能够坦然接受?”沈放咬牙切齿地说着,“姚齐理表面上给我爸设置了一个主管财务的副厂长职务,其实是为了将我爸完全架空,就是这样林市长还站在姚齐理那边,对我们的诉苦和不公平待遇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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