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誩不动声色地对视回去,细细打量她眼睛里的情绪。
具体什么情绪还很模糊,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些情绪正在剧烈动荡‐‐
&ldo;啊,&rdo;他忽然间短促地喊了一声,表现出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ldo;对了,我朋友阿姨您见过的,就是昨天伸手扶您的那个‐‐&rdo;
女人倒抽了一口气,险些让手中那只饭盒摔下地。好容易拿稳了,手却不住地抖。
&ldo;他……来过?&rdo;明明知道她在医院,还来这里,而且没有相见。
&ldo;嗯,他来过。&rdo;齐誩面不改色。
&ldo;什么时候……&rdo;
&ldo;大概是半个小时前吧,&rdo;齐誩根据目前的形势小小地撒了个谎,还故意编造出几个细节,&ldo;不过他今天有些奇怪,打电话让我到医院门口见面,自己不肯进来。而且……他看起来气色很差,送完东西就离开了。&rdo;
&ldo;气色很差……是指什么?&rdo;女人的声音开始随着手一起微微发颤。
&ldo;他精神状态很差,&rdo;齐誩轻轻皱了皱眉,这句话倒是不假。只不过在他描述的时候稍稍选择性剔除了一部分细节,加入了另一些,&ldo;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从昨天起就一直不想开口说话,问他什么他都不肯回答。却‐‐&rdo;
他在这里刻意暂停一下,欲言又止。
&ldo;却什么?&rdo;暂停很成功,因为女人猛地抬起了头。
采访说简单也不简单,来来去去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问,一个是答。
怎么提问很有讲究,而得到答案的方法不一定都是由&ldo;问&rdo;产生的,还可以&ldo;引&rdo;。女人不是一个能够轻易问出东西的人,所以自己需要换一种手法,套出自己想听的信息。
齐誩长长叹一口气。
&ldo;昨天半夜,他忽然打电话给我……听上去好像是喝醉了还是怎么的,意识不太清醒,一开始只听到他在哽咽,到了后面居然开始痛哭。我吓坏了,但是人在医院里实在没办法,只能一边劝一边听他哭。到最后声音都哭哑了,却还是不肯告诉我原因。&rdo;
女人仿佛泥塑一般坐着,木然动了动,把头低下去。
真正听了这些描述,她反而没有刚刚那么激动,眼神像被掏空了一样目中无物。
接着,她做出一个齐誩想不到的动作‐‐动手掰下了一块饭盒里面的鸡蛋卷,哆哆嗦嗦递到嘴边,连一点儿渣都怕掉出来似地用力往里面推。
齐誩愣了愣,一时间形容不出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低声问:&ldo;阿姨,味道好不好?&rdo;
女人一言不发,微微点了一下头。
齐誩发现她点头的那一刹那有东西直掉下去,在半空中一闪,落在了饭盒里面。
他缓缓松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终于可以放心说出后面的话。
&ldo;很不错,对吧?我朋友这个人……其实也跟他做出来的饭菜一样,是个很不错的人。但是您大概想不到,他曾经跟说过他和我经历相似,我当时完全不信‐‐我不信,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父母忍心抛弃他?一个被遗弃的孩子,长大后怎么反而成为了如此体贴的人,收留别人,照顾别人。&rdo;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解释:&ldo;啊,他是一个兽医,救助过许多小动物,很有爱心吧?&rdo;
‐‐甚至,救助了我。
回忆起过去的事,他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变得柔软。
女人慢慢抬起脸来,竟然不在意齐誩注视她脸上那两道湿漉漉的痕迹,也不在乎泪水爬行的姿态如何不堪,狼狈。
齐誩神情自若,定定对视回去。
&ldo;我只想知道,当年遗弃他的人……究竟有没有过哪怕一点点的悔恨。您说呢?&rdo;
女人眨了一下眼睛,把眼眶里的泪水勉强挤下去,重新好好端详一番面前这个青年。冬日早晨的纯白阳光隔着窗玻璃印在齐誩脸上,气质还是初次见面时那样,只是投过来的视线有所改变,变得笔直而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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