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得如同实质的蓝灰色雾气,不仅吞噬了光线与声音,更仿佛扭曲了空间与常理。“海风号”在死寂中盲目地漂浮了不知多久,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而不可靠。每个人都紧握着魔杖,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耳畔那古老的凯尔特战歌与金铁交鸣之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清晰、立体,仿佛那场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大战,正隔着薄薄的一层时空帷幕,在他们身边重新上演。有时,那呐喊声仿佛就在耳畔响起,带着临死前的痛楚与不甘,让人忍不住想要侧身躲避那并不存在的利刃。
突然,船身传来一阵轻微的、不同于海浪颠簸的震动,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仿佛船底刮擦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我们……碰到什么东西了?”罗恩压低声音,紧张地望向船下翻滚的雾气,魔杖尖端的光芒不安地跳动着。
哈利立刻将一道更强烈的“荧光闪烁”投向船侧,只见原本应该是深邃海水的地方,此刻竟然出现了潮湿的、布满黑色碎石和破碎贝壳的沙滩!那沙砾的颜色深得异常,仿佛浸透了某种陈年的污渍。
“靠岸了?这不可能!”赫敏失声叫道,她快速跑到船舷另一侧,看到的同样是逐渐升高的、同样不祥的地面。她立刻从无限延伸手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指针不断疯狂旋转的魔法罗盘和一个闪烁着错误数据的水晶定位仪,“根据最后的航行记录和魔法定位,我们现在应该位于马恩岛西北超过二十海里的深海区域!这里的水深超过一百英尺!根本不应该有陆地!”
然而,事实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种蛮横的、超越逻辑的力量。“海风号”确实搁浅了,船底牢牢地陷在了这片突兀出现的、被浓雾笼罩的诡异海岸线上。周围的雾气似乎在这里稀薄了一些,如同舞台的幕布微微拉开,勉强能看清前方是一片向内陆延伸的、低矮的沙丘和一片影影绰绰的、枝桠扭曲如同垂死挣扎手臂的枯树林轮廓。那些树木没有一片叶子,黑色的枝干直指昏黄的、没有日月星辰的天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通讯依旧彻底中断,双面镜如同死物。后退无路,浓雾如同厚重的墙壁,依旧死死封锁着来时的海面,仿佛他们已经被从正常的世界中切割了出来。留在船上,无异于坐以待毙。
“我们得上去看看。”埃利奥特沉声道,他手中的Gáebolg魔杖震颤得愈发厉害,那并非预警危险的震颤,而是一种近乎悲鸣的、带着深切共鸣的悸动,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同源力量的凋零与这片土地所承载的无穷悲伤。“小心,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空间、时间……可能都紊乱了。”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紧张,但也看到了决然。哈利和塞德里克作为经验最丰富的战斗人员,率先轻盈地跳下船,魔杖如同探照灯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认这片死寂的沙滩上没有立即的、肉眼可见的威胁后,才示意其他人下来。赫敏和卢娜紧随其后,罗恩和埃利奥特断后。
脚下的沙砾潮湿而冰冷,踩上去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仿佛踩碎了无数细小的骨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腐臭的海腥味、湿土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却如同跗骨之蛆般钻入鼻腔的铁锈与腐败的血腥气。那战场的声音在这里更加震耳欲聋,厮杀声、怒吼声、垂死呻吟、战马悲鸣、兵器断裂的刺耳声响……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交响乐,仿佛就在那片枯树林的另一边,正进行着一场永无止境的屠杀。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那片枯死的树林。树林并不茂密,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尘埃与亡者的尸骨之上,脚下的土地黏稠而冰冷,似乎都浸透了数千年的悲伤、愤怒与不甘。卢娜伸出手,轻轻触摸着一棵枯树粗糙的树皮,喃喃低语:“树很痛苦……它们记得那一天,火焰、鲜血,还有……背叛的冰冷。”
当他们终于踉跄地穿过最后一道稀疏的、如同监狱栏杆般的树干,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如同被最强大的石化咒击中般,瞬间僵立在原地,呼吸为之停滞,大脑一片空白。
树林之外,并非预想中的山丘或平原,而是一片无比广阔、无比惨烈、超乎任何人想象极限的古战场!
天空是压抑的、仿佛永远不会天明的昏黄色与暗红色交织,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溃烂的伤口。没有太阳,也没有星辰,只有无尽的、低垂的阴霾,仿佛整个天空都要坍塌下来,将这片土地彻底埋葬。这诡异的天光,映照着大地上无边无际的疮痍。
目光所及之处,直至视野被浓雾吞噬的远方,尽是战争的残骸:折断的长矛如同死去的森林,破碎的盾牌上残留着模糊的纹章(狮子、巨龙、十字架、独角兽……),锈迹斑斑的骑士剑半埋在泥泞中,仿佛仍在渴望饮血。而更令人心悸的是……无数倒伏的尸体。
这些尸体并非森森白骨,而是奇迹般(或者说,是诅咒般)保持着刚倒下时的姿态,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最后一秒。他们穿着古老的、样式各异的盔甲与战袍——有穿着锁子甲、外罩华丽但已破损不堪的纹章罩衫的骑士,他们的坐骑倒在身旁,马鞍精美,马眼空洞;有穿着简陋皮甲、手持战斧或长矛的步兵,表情凝固在最后的怒吼或恐惧之中;还有穿着深色长袍、手中仍紧握着破损法杖或奇异符文的巫师或德鲁伊,他们的身体周围有时还残留着微弱、紊乱的魔法灵光。他们的伤口触目惊心,深可见骨,鲜血早已凝固成深褐色甚至黑色,如同泼墨般浸透了身下的土地,让这片广袤的战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斑驳的、令人作呕的暗红地毯。一些尸体甚至残缺不全,断臂残肢与碎裂的内脏散落四处,引来了一些体型硕大、羽毛肮脏的乌鸦(或是某种类似乌鸦、眼中闪烁着红光的黑色怪鸟)站立在尸体上,它们并不啄食,只是发出沙哑而嘲弄般的啼叫,更添凄厉与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混合着血腥、泥土、汗水、腐烂的皮革与一种……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绝望。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与垂死者的哀嚎,仿佛就发生在耳边,甚至能感觉到利刃破风的尖啸和魔法爆裂的冲击波带来的灼热。然而定睛看去,那些尸体却一动不动,战场上空无一人(除了他们),只有声音和这凝固的景象,如同永恒播放的悲剧默剧,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反复上演。
“梅林的胡子……”罗恩脸色惨白如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即使是经历过霍格沃茨大战、目睹过死亡的他们,也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如此原始、如此赤裸裸地展示暴力与毁灭的古代战场。这里的残酷,带着一种神话时代特有的、蛮荒而沉重的质感。
“这是……什么地方?”哈利的声音干涩沙哑,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古老的、只在历史书籍和油画中见过的盔甲样式和破碎的旗帜,一个可怕的、几乎不可能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让他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赫敏的嘴唇微微颤抖,她凭借远超常人的丰富学识,强忍着巨大的不适,辨认出了几个关键的特征:“看那些盔甲的形制……诺曼底式的锁子甲头盔,还有那些纹章……金底红狮……那是潘德拉贡的族徽!还有那个……持十字架的银狮……以及……三冠徽记……这、这难道是……剑栏之战(battleofcamlann)?”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亚瑟王传说中,那场导致圆桌骑士分崩离析、亚瑟王本人陨落的最终决战?!传说中,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忠诚与背叛在此同归于尽……”
她的猜测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在众人心中炸响。剑栏之战!凯尔特神话(尽管亚瑟王传说已融合多方元素,但其核心仍深植于凯尔特土壤)中最为悲壮、最为惨烈、标志着一个时代终结的战役!
而他们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战场中央,那最触目惊心、仿佛是整个悲剧漩涡中心的两处景象。
在战场的一片相对空旷的、仿佛被巨力清扫过的区域中心,矗立着一道孤独而桀骜的身影。那是一位身材高大、即使单膝跪地也依然能看出其伟岸的骑士。他并未完全倒下,而是以一种不屈的、带着最后骄傲的姿态,依靠一柄插入地面的、已经从中断裂的巨剑支撑着身体。他穿着一身做工极其精良、装饰着恶魔与逆龙浮雕的漆黑重甲,那黑色深邃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头盔的面甲掀起,露出一张年轻却因极致的痛苦、怨恨与某种扭曲的快意而彻底扭曲的苍白面孔,嘴角残留着黑色的血渍,如同毒蛇的吻痕。而最致命的,是一柄造型古朴、通体闪烁着不祥暗红色光芒、仿佛由凝固血液构成的长枪,自他的后背心窝处精准狠辣地贯入,前胸透出,将他牢牢地钉在了这片他试图征服或毁灭的土地上!枪尖甚至穿透了厚重的魔法强化胸甲,滴滴答答地落下早已凝固的、暗沉粘稠的血珠,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小小的、不干的血洼。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即使那人已经气息全无,一股滔天的、几乎形成实质威压的叛逆、不甘、憎恨与自我毁灭的气息,依旧如同黑色的火焰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冻结,连那些无形的战场回响在靠近他时都似乎变得微弱而敬畏。
“那是……莫德雷德(mordred)?”塞德里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本能的厌恶,“亚瑟王的侄子兼……命运的终结者。传说中,他在剑栏之战中与亚瑟王同归于尽……这柄枪……难道是传说中的圣枪“伦戈米尼亚德”?还是……某种弑亲的诅咒之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并展示这场悲剧的全貌,众人的目光顺着那柄贯穿莫德雷德的长枪望去,在距离他不远处,另一位骑士静静地躺在血泊与泥泞之中,姿态却带着一种殉道者的安详与荣耀。
那位骑士同样穿着极其精美的、锻造技术宛如艺术品的银白色盔甲,盔甲上雕刻着繁复的、象征着太阳与正义的蔓藤花纹,即使沾满了血污和泥泞,依旧在昏黄的天光下反射着微弱而纯净的光芒,仿佛拒绝被此地的污秽彻底侵蚀。他手中紧握着一柄散发着微弱、却异常纯净和温暖的金色光晕的长剑,剑身宽阔,刃口依旧锋利,剑格处镶嵌着一颗巨大的、仿佛内部有阳光流动的琥珀色宝石。即便主人已逝,剑身依旧散发着一种不屈的荣耀、守护之力与淡淡的悲伤。骑士的面容被带有翼饰的头盔遮挡了大半,但露出的下颌线条坚毅,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坚守着对国王、对誓言、对某种高于生命的事物的信念。
“手持‘太阳之剑’埃克斯卡利伯的姐妹剑‘加拉丁(Galatine)’……闪耀的银甲,太阳纹章……那是高文爵士(SirGawain)!”赫敏几乎可以肯定地说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与对这位传说骑士的敬意,“传说中拥有‘午时三倍力量’的圆桌骑士,亚瑟王最忠诚、最英勇、象征着骑士精神顶峰的外甥之一……他……他也战死在这里了。据说他为了守护亚瑟,与莫德雷德麾下的军队血战至死……”
一位是背叛血亲、篡夺王位并最终弑君的逆臣,浑身散发着毁灭与绝望。一位是忠诚勇敢、为守护理想而战至生命最后一刻的勇士,即便死亡也无法完全磨灭其光辉。两具极具象征意义的尸体,以一种极其惨烈和直观的方式,将这场神话战争的本质与结局,赤裸裸地、残酷地展现在了来自千年之后的、目瞪口呆的访客面前。
整个战场,仿佛被某位冷酷的神只按下了暂停键,永恒地凝固在了最为惨烈、最为绝望、英雄与叛徒共同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瞬间。无数英勇或不那么英勇的灵魂,他们的愤怒、悲伤、忠诚、背叛、荣耀与野心,都化作了这片土地上永不消散的、如同背景噪音般轰鸣的回响,被这诡异的浓雾与时空乱流,忠实地记录、封存并在此刻,向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狰狞地呈现了出来。
埃利奥特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Gáebolg魔杖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共鸣,而是一种深沉的、物伤其类的悲恸,以及一种对于“战士宿命”的深切感悟。脑海深处,库丘林的记忆碎片中,那属于战士的极致荣耀、狂野战意与最终孤身赴死的悲凉结局,与眼前这片战场弥漫的氛围产生了强烈的、令人心碎的共振。他仿佛能“听”到,那柄贯穿莫德雷德的长枪,仍在发出嗜血的、满足的低语;也能模糊地“感觉”到,高文爵士手中那柄太阳之剑“加拉丁”,最后一丝力量与不甘缓缓熄灭时的那份沉重与温暖。
他们并非仅仅是历史的旁观者。这片被遗忘、被诅咒的战场,这诡异的浓雾,这永恒回荡的战歌,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强行从现实的海域拖出,粗暴地塞入了这场古老悲剧的最终幕布之后。而他们现在必须面对的问题是:为何本应深埋于历史与传说尘埃之下的剑栏战场,会以这种近乎实体化的、超越时空的形式,出现在爱尔兰海的深处?这片土地的回响,为何在此刻变得如此清晰、如此……具有侵略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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