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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头,目光凶戾得仿佛要将涂山九卿生吞活剥,声音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低沉、嘶哑,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狂暴:
“证据呢?!黄口小儿,空口白牙便敢在此妖言惑众,招摇撞骗!我看你……是真不明白‘死’字怎么写!”
涂山九卿仿佛没看到那择人而噬的目光,反而做作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双手护在胸前,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恨不得撕碎的嘲讽表情,声音愈发矫揉造作:“哎呀呀!大人您可吓死我了!我好怕怕哦!”
他眨眨眼,语气陡转,变得锋利如刀,“怎么?您这是打算……杀人灭口了?”
被玄羽送出府外“玩耍”的南羿,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与疑虑,悄无声息地潜回了宫殿。
他像一尾滑溜的鱼,将自己藏进最幽暗的角落,屏息凝神,只想亲眼目睹玄羽如何处置那个他厌恶已久的钟离子期。
然而,殿内传来的话语,却并非他所预期的处决命令,而是……
一把冰冷淬毒的利刃,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所有认知的根基。
“他竟然……不是父君亲生的?钟离子期才是?!而且……他竟、竟是玄羽生的?!这……怎么可能!!!”?
南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几乎抠进脸颊的软肉里,才将那声几乎冲口而出的惊骇硬生生堵回喉咙。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急速窜升,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艰涩无比。
他像个溺水者,被这滔天的秘密巨浪淹没,胸腔里只剩下擂鼓般疯狂撞击的心跳。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在脑中翻涌、碰撞:
是了……从他记事起,玄羽待他,便是超乎寻常的亲厚与纵容。他想要天上的星辰,羽爹爹便真会想方设法为他搭起云梯;他闯下弥天大祸,羽爹爹也总是第一个挡在他身前,轻描淡写地替他化解。他曾天真地以为,这份独一无二的宠爱,不过是因为玄羽深爱着他的母君,爱屋及乌,所以对他——南州七宿城未来的主人,唯一的嫡子少主——格外重视,格外巴结,格外……“爱”。
原来如此!原来那无微不至的关爱,那予取予求的纵容,那沉甸甸的“爱”,竟都源于一个如此荒谬又残酷的真相。
他像一个占据了别人珍宝多年而浑然不觉的窃贼,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属于他人的一切。
而那个被他视若敝履、肆意践踏泄愤的钟离子期,那个沉默的、隐忍的、承受了他所有无名怒火的对象:每一次因父君早逝而爆发的迁怒,每一次因功课受挫、修炼瓶颈而引发的怨毒,每一次毫无理由的刁难与羞辱……
原来那一道道无形的鞭子,最终都抽打在了……真正的、本该拥有这一切的继承人身上。
一股尖锐的、带着锈蚀血腥味的刺痛猛地攫住了南羿的心脏。
短暂的、仅有三秒的窒息感,那是他体内几乎从未被唤醒的、微乎其微的“良心”,在真相的灼烧下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濒死的呻吟。
他确实……夺走了钟离子期的一切。身份、地位、宠爱……甚至本应属于对方的父爱。
然而,这缕微弱的、水面涟漪般的刺痛,转瞬即逝。
紧随其后的,是更庞大、更冰冷、更强烈的占有欲和恐惧。像巨兽冰冷的爪子,瞬间攫取了那点可怜的愧疚,将它捏得粉碎。
“不!”?心底一个更狰狞的声音在咆哮,盖过了那点微弱的回响。?“只有钟离子期彻底消失!他死了!死了!这一切才能真正、永远地属于我!”?
死了就好了。
只要钟离子期不存在了,这个可怕的秘密就将和他一同埋葬。他南羿,就永远都是父君引以为傲的儿子,是母君捧在手心的骨肉,是羽爹爹视如己出的珍宝。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前途无量的南州七宿城少主,未来这片广阔疆域毋庸置疑的城主!他苦心经营的身份、唾手可得的权势、万人仰望的地位……这一切金光闪闪的幻梦,绝不能因为一个“孽种”的出现而化为泡影。
为了守护这浸透了他整个生命的荣光与权柄,为了保住他赖以生存、不容玷污的身份……
钟离子期,必须死!?
一个冰冷的、带着奇异“慈悲”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仿佛这样便能为他即将犯下的罪孽添上一抹虚伪的救赎。
他甚至开始勾勒那个画面:等钟离子期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会“大发善心”地将那具碍眼的尸体,和他那位早已冰冷的父君,那位他心中真正的、唯一的父亲葬在一块。到那时,他会站在墓前,像个真正的、孝悌无双的继承人那样,流下几滴“哀悼”的眼泪,轻飘飘地念几句悼词。
为了他的一切,钟离子期,必须无声无息地……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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