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孤儿院的后院,爬满青苔的红砖墙上,几株野蔷薇正开得热烈。殷红的花瓣边缘泛着乳白,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风一吹,细碎的花影便在灰水泥地上轻轻摇晃。空气里飘着甜腻的奶油香,混着孩子们身上淡淡的肥皂味,还有墙根处潮湿的泥土腥气——那是昨夜一场急雨留下的礼物,带着雨后独有的清冽。
司徒?蹲在临时搭起的长桌旁,指尖沾着粉红的草莓酱,黏糊糊的,像极了女儿小草莓小时候总爱抹在脸颊上的胭脂。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领口别着枚银质的小草莓胸针,针脚处还留着细微的划痕,那是去年整理女儿遗物时不小心蹭到桌角留下的,也是小草莓生前最喜欢的饰品。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隙,在她微卷的棕色短发上跳跃,发梢沾着点面粉,像落了层细雪,轻轻一吹便能扬起。
“司徒阿姨,今天的蛋糕会有星星吗?”梳着羊角辫的妞妞仰着脸问,她的小手上贴着块卡通创可贴,印着只咧嘴笑的小熊,是昨天帮着搬鸡蛋时不小心被竹篮边缘蹭破的。妞妞的眼睛很亮,像盛着夏夜的星光,只是那星光里总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怯,说话时声音轻轻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司徒?笑着点头,拿起裱花袋在刚烤好的蛋糕胚上挤了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奶油在边缘微微化开,像颗融化了一半的星星。“当然啦,每个蛋糕都有星星,就像每个孩子都有糖吃。”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像是被砂纸轻轻磨过——那是去年在ICU外守了三天三夜,得知女儿抢救无效时哭坏了嗓子留下的印记,如今说话稍久便会隐隐发疼。
长桌旁围坐着十几个孩子,大的十来岁,正帮着分发餐盘,小的才刚会走路,被大孩子牵着衣角,好奇地扒着桌沿张望。他们穿着统一的蓝白条纹校服,袖口都洗得有些发毛,露出里面磨得发亮的线头,却个个叠得整整齐齐。有个叫石头的男孩正偷偷把自己盘子里的草莓往妞妞盘子里塞,那草莓是他刚才特意挑的最大最红的一颗,被司徒?用眼神制止时,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根子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脖子都泛起了粉色。
“阿姨,为什么你总在角落的蛋糕里多放草莓呀?”扎着哪吒头的小胖墩举着叉子问,奶油沾得他鼻尖都是,像只偷喝了牛奶的小猫,说话时还不忘吸溜一下鼻子,把快要滴落的奶油吸了回去。
司徒?的动作顿了顿,阳光刚好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因为角落的蛋糕最容易被忘记呀,就像……就像掉在地上的糖纸,也该有人捡起来看看。”她低下头,继续挤着奶油,银胸针在阳光下闪了闪,晃得人眼睛发花,恍惚间竟像是女儿在对她眨眼睛。
忽然,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响,是那种老旧铁门被推开的声音,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尖叫,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突兀。所有人都抬起头,只见院长胖婶扶着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口,胖婶的手搭在女人胳膊上,带着小心翼翼的力道。那女人穿着件洗得褪色的紫花衬衫,袖口磨破了边,露出细瘦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个红绳编的手链,绳子已经发灰泛白,上面串着颗小石子,被摩挲得异常光滑。
“这位是……”司徒?站起身,围裙上的面粉簌簌往下掉,落在水泥地上,像撒了把碎雪。
“这是苏晚,”胖婶的声音有点干,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围裙上沾着块油渍,是早上熬粥时溅上的,“刚从乡下过来,想在厨房帮点忙,给孩子们做做饭,手脚还算麻利。”
苏晚抬起头,露出张苍白的脸,脸颊上还带着点未褪尽的高原红。她的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像蒙着层雾的湖面,看人时总带着点闪躲。颧骨很高,嘴唇抿得紧紧的,嘴角有颗小小的痣,随着嘴唇的动作轻轻动着。她的头发很长,用根旧皮筋松松地扎在脑后,发尾枯黄分叉,沾着点草屑,像是刚从田埂上走过。
“大家好。”苏晚的声音很细,像风吹过窗棂的缝隙,带着点怯生生的颤音,她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紫花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松了线,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孩子们都没说话,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她,小一点的孩子往大孩子身后缩了缩。石头把手里的叉子往嘴里送了送,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得“嘶”了一声,脸颊瞬间皱成了包子。
司徒?笑了笑,拿起块刚做好的小蛋糕递过去,蛋糕上的星星歪歪扭扭,边缘还沾着点草莓酱,却透着股认真的劲儿。“尝尝?今天的草莓很新鲜,凌晨去批发市场抢的,带着露水呢。”
苏晚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接过,指尖触到蛋糕盒的瞬间微微一颤。她的手指很粗糙,指关节处有些红肿,像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指甲缝里还嵌着点黑泥,洗了好几遍都没洗净。“谢谢。”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屑沾在她的嘴角,像撒了层细盐,她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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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妞妞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在院子里炸开,惊飞了槐树上栖息的麻雀。她指着自己的蛋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砸在蛋糕盒上洇出小小的湿痕。“我的草莓……我的草莓不见了!那是阿姨特意给我留的大草莓!”
司徒?赶紧走过去,只见妞妞盘子里的蛋糕上,原本放着颗大草莓的地方,只剩下个浅浅的红印,周围的奶油还微微隆起,显然是刚被拿走不久。“别急,阿姨再给你放一颗,比刚才那个还要大。”她转身想去拿草莓,却发现装草莓的白瓷盆空了——刚才明明还剩小半盆的,颗颗饱满,带着诱人的光泽。
“是不是你拿了?”石头突然指着苏晚,他的小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西红柿,说话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冲动,“我刚才看见你往口袋里塞东西了!鼓鼓囊囊的!”
苏晚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像被抓住的小鹿,她下意识地捂住口袋,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嘴唇哆嗦着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那你口袋里是什么?”小胖墩也跟着起哄,他把叉子往桌上一拍,发出“哐当”一声响,震得盘子都跟着颤了颤,“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孩子们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肯定是她拿的!”“她是坏人!”“把草莓还给妞妞!”稚嫩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围着苏晚形成了小小的包围圈。
胖婶皱起眉头,走过去拍了拍苏晚的肩膀,手掌宽厚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晚,要是你拿了,就拿出来吧,孩子们等着吃呢,没必要这样。”她的声音很沉,像块投入水中的石头。
苏晚的脸白得像张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慢慢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手帕是白色的,上面绣着朵已经褪色的梅花,针脚细密,看得出来曾经很用心,打开一看,里面裹着三颗草莓,已经被压得有些变形,果汁染红了手帕的一角,像朵晕开的红梅。
“你……你怎么能偷孩子们的东西!”胖婶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她的胖脸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像个熟透的番茄,胸口剧烈起伏着,“孩子们的东西你也下得去手?”
苏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砸在手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张了张嘴,声音哽咽着,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我不是故意的……我女儿她……她生病了,住院了,就想吃口新鲜草莓……”
司徒?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想起小草莓最后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也是这样虚弱地说:“妈妈,我想吃草莓蛋糕。”那时候正是深冬,草莓贵得离谱,她跑了好几家水果店才买到几颗,回来时女儿已经睡着了,再也没醒过来,蛋糕上的草莓直到放坏,女儿都没能尝上一口。
“你女儿生病了?”司徒?蹲下来,轻轻握住苏晚冰凉的手,她的手在发抖,像秋风里的落叶,指腹上布满了裂口,有些还结着暗红的痂。
苏晚点点头,眼泪还在不停地流,顺着脸颊滑进衣领,打湿了里面洗得发黄的内衣。“她得了白血病,住院了……医生说要多吃点新鲜水果补充维生素,可我们……我们实在没钱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像蚊子哼哼。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孩子们都不说话了,刚才的愤怒渐渐褪去,眼神里多了些同情。妞妞拉了拉司徒?的衣角,小声说:“阿姨,我可以不吃草莓的,让给小妹妹吧。”
司徒?站起身,转身走进厨房。厨房里弥漫着黄油和烤糖的香气,甜得有些腻人,灶台上还放着她早上熬的草莓酱,装在透明的玻璃罐里,红得像玛瑙,上面还浮着层亮晶晶的油花。她打开冰箱,从最底层拿出个保鲜盒,里面是她特意留着的草莓,个个饱满多汁,蒂部还带着新鲜的绿,是她今天早上天没亮就去批发市场抢的,老板看她可怜,多送了半斤。
她把草莓装进一个干净的牛皮纸袋里,又拿了几块刚做好的小蛋糕,蛋糕上特意多挤了些奶油星星,走到苏晚面前。“这些你拿着吧,给孩子带去,趁热吃才香。”她的声音很温柔,像春日里的细雨,轻轻落在人的心尖上。
苏晚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沾着露水的蛛网,一动就摇摇欲坠。“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刚才还……”她嗫嚅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拿着吧,”司徒?把袋子塞进她手里,纸袋的边缘有些粗糙,蹭着苏晚的手心,“孩子要紧。对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要是有什么难处,就打给我,别自己扛着。”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张纸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一串号码,字迹有点歪,是左手写的——她的右手去年切菜时不小心被砍伤了筋,到现在还不太灵活,写起字来总有些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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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接过纸条,紧紧攥在手里,指节都泛白了,纸条的边缘被捏得发皱。“谢谢你……谢谢你……”她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地鞠躬,腰弯得像棵被风吹折的稻穗。
“快去吧,别让孩子等急了。”司徒?拍了拍她的背,她的背很薄,隔着衬衫都能摸到突出的肩胛骨,像两截干枯的树枝。
苏晚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出院门,紫花衬衫的衣角在风里飘动,像只欲飞的蝴蝶。铁门又发出“吱呀”一声响,慢慢关上了,把外面的世界和院子里的安静隔开,留下一道浅浅的门缝。
“阿姨,我们还能有草莓蛋糕吗?”小胖墩怯生生地问,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响亮,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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