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泉陵的青石巷蜿蜒如带,少年黄盖赤着脚背着柴火匆匆走过。
初春的雨水浸透了他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衣,草鞋在泥泞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巷口老槐树下,几个衣着光鲜的孩童正围着货郎摊嬉笑,糖花甜腻的香气飘来,引得黄盖喉头微微发紧。
他低头看了看肩头被麻绳勒出的红痕,加快了脚步——这些柴火要赶在日落前送到米铺,换些铜钱买药给祖母抓药。
暮色四合时,黄家那间用茅草和竹篾搭建的小屋里亮起昏黄油灯。
黄盖就着豆大的火苗,用木炭在破陶罐底临摹竹简上的文字。
他的手指布满老茧,却能稳稳握住木炭笔,将《孙子兵法》中"兵者,诡道也"几个字写得刚劲有力。
窗棂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时,少年总会放下木炭笔,拿起祖父留下的青铜剑,在院子里舞得虎虎生风。
月光洒在剑身斑驳的绿锈上,仿佛映出了当年先祖驰骋沙场的英姿。
郡府的朱漆大门前,黄盖第三次被门吏拦住。
他攥着写满策论的竹简,望着门楣上高悬的"孝廉"匾额,忽然扯开嗓子喊道:"治国安邦之策,岂能藏于深闺!"
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这一嗓子惊动了正在批阅文书的功曹,当看到少年笔下对山越治理的独到见解时,老功曹抚着胡须连连赞叹:"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初入公府的黄盖如饥似渴地学习政务,却总在夜深人静时翻开从书肆抄来的兵书。
有次他在整理典籍时,偶然发现一卷失传已久的《太公阴符》残卷,竟躲在库房角落抄写了整整三天三夜。
掌灯的老仆常看见窗纸上晃动着他挥剑的身影,剑穗扫过墙角,惊起一片尘埃在月光中飞舞。
中平六年的江南梅雨时节,孙坚的招兵令如惊雷般响彻江东。
黄盖摸着腰间家传的青铜短剑,望着天空中盘旋的苍鹰,将家中仅有的三亩薄田托付给叔父,毅然踏上征程。
校场上,他在三千新兵中第一个拉开三石强弓,箭矢破空声惊得孙坚放下手中酒盏。
“好小子!"孙坚亲自为他系上象征亲兵的赤色丝带,"跟着我,保你有使不完的力气!"
当夜,黄盖躺在潮湿的草席上,望着营帐外跳动的篝火,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遗言:"男儿当马革裹尸,方不负黄家血脉。"
初平元年讨伐董卓的虎牢关前,黄盖迎来了人生第一场恶战。
西凉铁骑的马蹄声震得大地颤抖,他挥舞着铁鞭冲在最前方,鞭梢扫过之处血花飞溅。
混战中,他瞥见孙坚的红缨枪被敌将缠住,立刻拨转马头,铁鞭如灵蛇般缠住敌将咽喉,生生将那人从马上拽落。
夕阳染红战场时,黄盖满身血污地跪在孙坚帐前,铁鞭上凝结的血块簌簌掉落:"末将护主来迟!"
孙坚却大笑着拍他肩膀:"有你在,我孙坚死不了!"
建安二年秣陵城下,黄盖的敢死队在云梯上与敌军展开殊死搏斗。
箭矢穿透他的皮甲,在肩头留下碗口大的伤口,鲜血顺着铠甲缝隙渗入衣襟。
他咬着牙攀上城头,铁鞭横扫,将三个敌兵打下城楼。
当军旗插上城墙的那一刻,黄盖望着远处孙策的帅旗,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昏迷前,他听见军医说:"这伤再深半寸,神仙也难救。"
孙权继位后,丹阳郡的山越之乱愈演愈烈。
黄盖卸去战甲,换上粗布短衫,带着两个亲随潜入山林。
他们在瘴气弥漫的山谷中穿行七日,终于摸清了山越部落的分布。
当他带着三百精兵突袭贼巢时,山越首领望着这个能说流利越语的汉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商人?"
黄盖擦拭着铁鞭上的血迹,冷笑道:"我是来送你们上路的!"
建安十三年的冬月,周瑜的中军大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黄盖跪坐在虎皮褥上,望着案头摊开的长江舆图,眉头拧成了疙瘩。
曹军八十三万大军压境,战船首尾相连竟达百里,如同横亘在长江上的钢铁长城。
"公覆以为如何?"周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黄盖抬头,看见主帅眼中布满血丝,案上堆积的战报已将烛火遮得忽明忽暗。
"火攻。"黄盖的声音斩钉截铁,"曹军战船以铁链相连,若借东南风纵火,必成燎原之势!"他的手指重重划过舆图上的赤壁,"只是..."
"只是如何?"
黄盖沉默良久,缓缓解开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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