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臻不太懂这些高门大宅里的明争暗斗,他心思单纯,只知道自己是真心实意地对楼晟好。
无论他是当初那个被他从山沟里捡回来、奄奄一息的落魄公子,还是如今这个逐渐恢复气度、看似意气风发的少爷,这份心意从未改变。
他们之间,保守着一个共同的、血腥的秘密,甚至在最为落魄艰难的时刻,也是互相扶持、依偎着熬过来的。
经历过那些,苗青臻对楼晟的信任和两人间的默契,早已坚不可摧。
他看着楼晟将苗扑扑视若己出地疼爱,更感受到当楼晟望向自己时,那眼神里不容错辨的、深沉的温柔。
每一次对视,苗青臻都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失控的心跳,像有一团恒久不灭的火焰,在不断地膨胀、灼烧,让他既眷恋,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
没过多久,楼晟便在外头给苗青臻寻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安置。
小院围着青砖砌的高墙,院内石子铺地,中间放着一方石桌。
桌面的果盘里散落着几颗饱满莹润的葡萄,只是此刻,无人有心思去品尝。
“……别…现在还是白天……”苗青臻想躲开,脸漫起一层绯红。
楼晟却没什么顾忌,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揶揄:“白天才好,看得清楚。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等下次商船靠岸,我再多带些给你。”
他逼近些,非要问个答案:“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苗青臻被他缠得无法:“……好…好……”
这般在白日里放纵,终究是失了体统。
楼晟看着他这副情动又羞窘的模样,只觉得有趣到了极点。
日子便这般不紧不慢地流淌。
苗青臻身边多了个随从,据说是从大街上买回来的,名叫阎三,眼神阴鸷得像条毒蛇,因家境赤贫,有个五岁的妹妹名叫袅袅,病得很重。
楼晟出面请大夫治好了他妹妹的病,也将这兄妹二人一并安排在了苗青臻这里照料。
苗扑扑只当多了个玩伴,很是开心。
那日,徐老爷设了家宴。席间,那位与楼晟生母容貌极为相似的徐三小姐,让苗青臻一时看得晃了神。
楼晟确实机敏过人,言辞又讨巧,说得在座众人眉开眼笑。
徐老爷更是高兴,说要带他登上来年最大的商船,做那象征吉祥的击鼓人。
宴席中途,林卓康派小厮将楼晟引到了后院僻静的林子。
楼晟刚在他面前站定,毫无预兆地,林卓康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那一声极其清脆响亮,重重落在楼晟脸上。
“这些日子可真是出尽风头了吧?”林卓康语气刻薄,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气,“还以为自己是京城那个了不得的少爷?以前不是挺看不起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吗?如今还不是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滚回来了!我娘说得没错,你跟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娘,简直一模一样!”
楼晟缓缓转回脸,再看向他时,那双眼睛黑得深邃,里面像是结了冰,锋利得能割伤人,透出一股森然骇人的危险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生吞活剥。
林卓康被他那冰冷得不见底的眼神慑住,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直觉般感到一种被无形之物扼住喉咙的恐惧,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待瞥见不远处宴会灯火通明、人声隐约传来的景象,才勉强找回几分底气,林卓康强撑着放话:“告诉你,这个家早就没你的位置了!只要我和我娘还在,你就休想沾染徐家的一分一毫!”
“你也配做击鼓人。”
林卓康匆匆离去后,楼晟才抬手,用指腹极轻地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
夜雨滂沱,密集的雨点砸在地面和屋檐上,噼啪作响。
阎三沉默地为楼晟撑着伞,低声提醒:“公子,此处离苗公子住处尚远。”
阎三是清楚苗青臻与这位心思难测的少爷之间,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愫与牵扯的。
楼晟忽然厉声让他滚开。
阎三立刻收了伞,不再多言,只默不作声地跟在几步之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楼晟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小院门前。
衣物被雨水完全浸透,紧贴在身上,凌乱的发丝黏在额前和脸颊,看不清具体神情,唯有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眼底难以掩饰的、如同受伤困兽般的脆弱,透露出刺骨的寒冷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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