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臻见他精神不济,眼皮都在打架,估计他是没胃口了,便招呼院子里的裴云和几个下属把剩下的饭菜分了。
楼晟其实没睡踏实,裹着厚袄子昏昏沉沉地坐起来,顺着那股诱人的香味望向院子里正大快朵颐的几人,茫然地眨了眨眼,声音还有些虚弱地问:“……哪来的肉?”
裴云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回话:“是苗兄弟天不亮就进山打的,月亮挂老高了才回来。本是专门给你补身子用的,谁知你吃不下,可就便宜我们了!”
说完又埋头苦干起来。
苗青臻手里还捧着自己的饭碗,见状小声试探着问楼晟:“你……还想再吃点吗?”
却见楼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双因为生病而显得水润的桃花眼瞥向苗青臻,里面竟闪过一抹类似嗔怨的情绪,又盯着裴云那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闷闷地开口:“给我加副碗筷。”
到了晚上,苗青臻又像献宝似的,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进来,小心地吹了吹:“这是用野鸡煨了一整天的汤,我专门给你留的,他们都不知道。”
楼晟就着苗青臻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一半,最后还是皱了皱眉,无力地吐了吐舌头,望着屋顶摇了摇头,表示再也喝不下了。
剩下那半碗,苗青臻也没浪费,仰头自己喝了个干净。
他看着楼晟病中这副没什么力气、比平日顺从许多的样子,心里觉得,这人病了,性子倒是乖巧听话了不少。
结果到了半夜,楼晟开始翻江倒海地呕吐,吐得浑身发软,手脚酸麻,傍晚勉强吃下去的那点东西全交代了,整个人折腾得不成样子。
苗青臻守在一旁,看着他难受的模样,肠子都悔青了,又是拍背又是递水,声音里满是自责:“原来你身子受不住这些……是我不好。”
楼晟抓过一块干净方巾擦了擦嘴角,气息还有些不稳。他抬眼时,目光扫过苗青臻手指上那些为了抓野物而被树枝岩石刮出的细碎伤口和擦痕,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气,自己好不容易将养得细致些的人,竟为了这点野味弄得一身伤,最后还大半进了别人的肚子。
“我这几日见不得荤腥,”他声音还有些虚弱,“以后不许再偷偷跑上山去找那些野物了,听见没?”
苗青臻看着他依旧泛着青灰的病容,哪里还敢说个不字,连忙点头应下。
几日后,楼晟的风寒总算好转了些,水患也基本得到了控制。
洪水退去后,他强撑着病体,亲自教导城中百姓如何用火烧烤水、如何将石灰投入水中搅拌消毒,再三叮嘱他们从井里或河中取来的水,必须煮沸才能饮用,严防灾后疫病发生。
他自掏腰包,想方设法救援安置灾民,同时积极向朝廷呈报灾情,并附上了详细的治水方案。
甚至拖着并未痊愈的身子,亲自带着城中灾民一起清理堵塞的沟渠淤泥。
临走时,知府裴云带着全城感激不尽的百姓前来相送,人群里不断高呼着“楼善人长命百岁”。
苗青臻透过马车的窗缝,看着那些劫后余生、脸上终于有了些光彩的百姓,胸口仿佛有一股滚烫的热流在翻涌奔腾,让他心潮澎湃。
他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忍不住回过头,想和楼晟说说自己这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
哪知道,身后那人早已撑着手臂陷入了沉睡。
苗青臻看着他明显消瘦、下巴都尖了不少的侧脸,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
楼晟睡着的眉眼像一幅静谧的画卷,睫毛又长又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闭着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呼吸间,鼻翼微微翕动,神情是全然的平和,毫无平日里的攻击性。
苗青臻看着看着,心里只觉得这人时而让人敬畏,时而又让人恨得牙痒,矛盾得很,可他那身才华和手段,又确实足以让每个靠近他的人都为之倾倒,难以自拔。
他轻轻调整了下姿势,让楼晟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睡得更沉些。
楼晟回到苍山镇后,几乎是倒头就睡,接连睡了整整三天,中间任谁去叫都叫不醒,像是要把前些日子耗尽的精力全都补回来。
他精神头一旦养足了,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变着法儿地折腾苗青臻,没个消停。
苗青臻被他弄得又羞又恼,浑身软得没一丝力气,只能红着眼角,放软了声音求饶。
可楼晟偏偏装聋作哑,只当没听见,动作反而更凶。
楼晟不知从哪儿弄来好些固本培元、滋补肝肾精气的方子,亲自盯着给苗青臻用上,还引了特制的药汁给他细细保养着。
这么一番调养下来,苗青臻整个人仿佛被细细打磨过的玉石,皮肤透出一种莹润的光泽,异常鲜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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