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是知道苏文山的性子的,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了,要说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那是假话,可是正因为如此,她也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他,干脆站起身来要走,“既然没什么那我就去睡了,天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这些日子事一件连着一件,我可是累得很。”
“哎,青翠……”
柳氏站定回身,笑眯眯的看着他那纠结的苦笑,“有事?”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屋里点着油灯,灯光一跳一跳的,若是盯得时间长了,耀的人眼花。苏文山转身在圈椅上坐定,“还不是咱娘的事。”
“到底什么事啊?”柳氏是个直脾气,经不住他这么磕磕巴巴的,急了,上前就拍了桌子,“是不是她又要来咱们家常住?来住可以,但是丑话我说在前头,家里的一切事情照旧是我做主,她只安心做她的老太太就好,还有,让老二那边交养老银子。”
“不是这事。”苏文山忙拉着她坐下安抚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咱娘来信是说老二两口子要来咱们家……”
“他们来做什么?不是来要孩子的吧?”柳氏警惕的瞪着他,“我可告诉你,小荞儿这孩子就是我亲生的,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把她带走。”
苏文山顿时卡住了,“不是来要孩子,是想来咱们酒楼帮忙。”
虽然不是要孩子,但柳氏还是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不行,你二弟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知道啊,他要来了酒楼咱们的日子还能好过,他要是能老老实实的我就能天天吃斋念佛。”
“那不来酒楼,去豆腐坊如何?”苏文山只好试探的一句一句问着。
“不成,豆腐坊是二丫头在管着,你不知道她的脾气?”
“那就去瓜子作坊,翠娘没那么多事,而且还能帮忙看着他,就让他在那边住着,这总行了吧?”
柳氏不说话,内心是不愿意的。苏文山是左右为难,这边不能顶撞媳妇,那边不能违背他娘的意思,那他可该怎么办才好啊?“你不让文海来也说不过去啊,毕竟你娘家的哥哥侄子也跟着咱们干不是?好青翠,你就给我个面子,不然我娘肯定饶不了我。”
这话的本意是哄劝,可是柳氏听了却勃然大怒,“苏文山,你是不是嫌我娘家人跟着你沾光了?你也不想想,当初如果不是他们帮衬着,你能把这份家业弄起来?再说,就凭你自己就有这能耐了?还不是槿儿的功劳?怎么着,她舅舅表哥沾沾她的光就不成了?她那叔叔不成器,还非得什么都指望着才成?今儿我就把话放在这儿,要是他苏文海靠得住,我柳青翠以后就事事依着你,如若不然,以后休要再提让你娘家人沾光的事!”说罢转身走到床边,连枕头带被子的都给丢了过来,“滚出去睡去!”然后连推带搡的把人给轰了出去,再把门一插,吹灯睡觉。
苏文山苦笑着摇摇头,什么叫我娘家人?这青翠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认命的弯腰捡起地上的被褥,上客院去了。
不管这两口子怎么闹腾,苏文海还是跟楚洛同一天来了,先说楚洛接了掌柜的信,就觉得不太对,反正别处也找过了,干脆就到这里来找一找,顺便问问苏槿是什么意思。谁想还没进门就被苏文海给堵在了外面。楚洛是常来的,看门的苏家下人也都识得他,因此也不必通报就可以让他进去。苏文海虽然更苏家关系更亲近一些,但因为是头一次来,就被下人给堵在了门外。苏文山不在家,柳氏知道是他来了自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他进来的,就特意吩咐了下人晾一晾他再说。
楚洛在苏家门口下了马,看门的人忙笑着跟他打招呼,“楚公子好久没来了?可是来找咱们三姑娘的?”
笑着把马交给他们,楚洛点点头,从腰间摸出两角碎银子塞过去,“是好久没来了,来找你们三姑娘有事,她可在府里?”
接了银子下人们脸上的笑容就更亲切了,“多谢楚公子,我们家三姑娘在呢,您自个进去找她吧。”
楚洛道了谢便要往里走,谁知还没迈过门槛就被人给拦住了。苏文海正闲闲的坐在门口剔牙,一手还抓了楚洛的衣角,“你是什么人,竟然能随便出入我苏家。”
我苏家?楚洛一愣,把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敢问这位大叔,你也是苏家的人?”
“老子自然是苏家的人,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在下楚洛,是跟苏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是常来这里的,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呢?”
苏文海瞪他,“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只说了不许你进,你快走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早有那伶俐的进去通报了苏槿,苏槿得知楚洛来了自然是急着想要知道月牙儿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忙来到了大门处,见苏文海死皮赖脸的揪着楚洛的衣角不肯让他进门。不由的板起脸来,“二叔,你这是做什么?这位楚公子可是我们苏家的朋友,你休要如此无礼。”
“他是你们家的朋友能随便进出,我就不是你二叔了?合着他比我这个亲二叔还要更亲近?”苏文海却是质问起苏槿来。
苏槿此刻哪里有工夫跟他闲扯,只道:“大概是小厮们不认识二叔,才没能及时让你进去的,这样吧,我带你进去见我娘。”
“我不见你娘,我找你爹。”苏文海一弯身子又在门槛上坐下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嫂不待见他。
“我爹不在家。”因为她爹和她娘闹了矛盾,所以她也听说了二叔要来的事,以她推算,二叔这性子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主动想着要来这边,他那么懒,怎么会想来这里干活,肯定是二婶撺掇的,然后又在祖母跟前给她爹和娘上眼药了,因此见了他也没什么好气,“二叔要找我爹的话就去庆云城吧。”
“庆云城?”苏文海哪里肯信,“怎么可能,那我去你们酒楼找他。”
苏槿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尽管去,别说是在酒楼,就是整个朱雀城你能找到我爹我就输给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苏文海嘿嘿笑了笑,她这个侄女一向不怎么大方,现在敢说出这话来只能说明她爹大概真的不在朱雀城,“那个,槿儿啊,既然你爹不在,你看,是不是让我进去等着?”
“肯进去了?”苏槿没好气的瞥他一眼,结果自己也被气笑了,“二叔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也太不信任人了,我是你侄女,这点事我还能坑你不成,我爹去庆云城进货去了,这两天都回不来,你就只管先在这儿住着,等我爹回来了再问问我爹看能让你干点什么。”
闻言苏文山嘿嘿的笑了,“你这话二叔爱听,好,二叔就听你的。”说着率先就进去了。
苏槿无奈的冲楚洛笑了笑,“韩大哥,那是我二叔,就是这种性子,你别介意。”她指的是刚才二叔扯他衣裳的事。
楚洛笑着摇摇头,“怎么会,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长辈。”说完突然想起那信来,“对了,你跟掌柜的打听我女儿的相貌,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我也不知道,”苏槿说着往院子里看了看,月牙儿正带着小荞儿在那儿笑闹着抓蝴蝶,这个季节菊花开的正好,吸引了不少的蝴蝶来,两个小丫头这几日都在那儿玩。“只是想着问清楚了说不定能帮上忙,其实主要是有另一件事想跟你说,”说完顿了顿,“我娘正在给我二姐张罗亲事呢,你……”
“我……你知道的,你爹娘看不中我,再说我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思,我女儿……”楚洛沉吟着说出这番话,他的心里也是万分的不舍,苏霜是他一直认定了这辈子非娶不可的人,现在让他放弃实在是很困难。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见两个小不点一前一后的朝他们跑了过来,都喊着“三姐”扑进了苏槿的怀里。本来楚洛没有在意,可是在看清楚跑在前面的那个人是谁之后,脸上猛的就露出了惊喜的神情,“月牙儿。”
月牙儿抬头,歪着头仔细的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小声的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爹爹?”
“是,是爹爹,我就是爹爹,月牙儿,我的女儿,爹爹可算是找到你了。”楚洛抱着月牙儿不肯松手,这么一个男人眼里竟然含着泪。
小荞儿抱着苏槿的脖子,凑到她耳边小声问着,“三姐,这个人是月牙儿姐姐的爹爹吗?”
“对啊。”
“那月牙儿姐姐要跟他走吗?”小荞儿把头埋到她脖间,又不时的抬头看月牙儿,“可是我不想让她走,我想让她跟我玩。”
这个,苏槿也说不好,楚洛应该是不会再让月牙儿留在这里的,这次应该就会接到京城去了,可是她们家人真的都很舍不得月牙儿,其中最舍不得的有两个,一个是小荞儿,另一个,就是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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