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礼部尚书、户部侍郎、乃至几位向来中立的翰林学士,纷纷附议。
“陛下,海防初定,运河未成,北境仍需安抚,此时倾举国之力去探寻虚无缥缈之物,实非明君所为啊!”
“八十万两白银!这足以再建两段运河,或装备一整支新军!就为了造一艘可能沉在海底的怪船?”
“蛊术起源之说,乃是蛮荒传说,岂能作为国策依据?林昭仪虽有功于国,但以女子之身统领如此重大的远征,更是亘古未闻!”
“龙四海乃海盗出身,纵然有悔过之心,岂能委以重任?万一在海上……”
反对声浪如潮水般涌来。这是萧承烨亲政以来,面临的最大规模、最激烈的朝堂反对。甚至连一些原本支持海防的务实派官员,也对此举的可行性与必要性表示怀疑。
萧承烨静静听着,等声音稍歇,才缓缓开口:“都说完了?”
他的平静反而让群臣不安。这位年轻帝王的手段,他们领教过太多次——越是平静,决心越是不可动摇。
“刘御史。”萧承烨点名,“你说这是儿戏。那朕问你,三年前朕要成立海防总署时,你也说是儿戏。结果呢?”
刘秉忠一滞。
“王侍郎,你说八十万两白银太多。那朕问你,去年弗拉维亚一艘二等战列舰造价多少?”萧承烨看向户部侍郎。
王侍郎低头:“据商报,约合白银五十万两。”
“朕造一艘能下潜百丈、集最新蛊术与格物技术的勘探船,造价八十万两,贵吗?”萧承烨环视群臣,“这艘船若能成,其技术将衍生出新一代战船、新一代海防体系。八十万两,买的不仅是这一次远征,更是未来五十年的海上优势。”
他站起身,走下御阶:“至于蛊术起源是传说……诸位爱卿,三年前,你们也说蛊术是南蛮巫术,难登大雅之堂。现在呢?北境瘟疫靠蛊术控制,海战胜利靠蛊术扭转,运河工程中的诸多难题,靠蛊术辅助解决。你们可以继续看不起它,但朕不能,因为它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走到刘秉忠面前,萧承烨看着他苍老的眼睛:“刘老,你侍奉过先帝,经历过西凉最衰弱的时候。那时北方每年犯边,南方水患不断,朝廷岁入不足现在一半。为什么?因为我们封闭,因为我们只盯着脚下这一亩三分地,因为我们不敢看远方,不敢想未来。”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打赢了海战,守住了国门,有了喘息的余地。你们就想停下来了?就想回到从前,关起门来过日子了?可门已经关不上了!弗拉维亚的船还会再来,英格伦的商队已经出现在南海,这个世界不会等我们!”
“陛下!”一位老翰林颤巍巍出列,“纵然要放眼未来,也当循序渐进。如此激进,万一失败,国本动摇啊!”
“那就让它动摇。”萧承烨语出惊人,“一个不敢冒险的国本,一个经不起失败的国本,不要也罢!西凉立国三百年,难道靠的是谨小慎微、故步自封?太祖皇帝开国时,手中只有八百兵马,就敢逐鹿天下!太宗皇帝北伐时,国库空虚,就敢倾国一战!怎么到了我们这一代,反而畏首畏尾了?”
他回到龙椅前,转身面向百官,目光如炬:“这远征,朕一定要做。不是因为它必胜,而是因为它必须被尝试。龙鳞海沟里有什么,或许很重要,或许一文不值。但如果我们连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那西凉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至于林昭仪统领远征……”萧承烨顿了顿,“她是唯一能感应到那个存在的人,是当今蛊术造诣最高者,更是大陈岛之战的功臣。不用她,用谁?因为她是女子?诸位,海战时,站在最前线指挥龙鳞蛊的,就是这位女子!北境抗疫时,研制出防疫蛊的,也是这位女子!如果这样的女子都不能担当重任,那满朝文武,又有几人配站在这里?”
这番话掷地有声,许多官员面露愧色。
一直沉默的左相秦观,此刻终于出列。这位三朝元老、文官领袖的举动,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
秦观已年近七十,须发皆白,但腰背挺直。他缓缓跪地,声音平静而清晰:“老臣,支持陛下远征之议。”
满殿哗然。
秦观继续道:“但老臣有三问,请陛下答之。若陛下能解此三惑,老臣愿亲自为远征队筹措钱粮,说服各方。”
“秦相请讲。”
“一问:远征队若在深海遭遇不可抗力,全军覆没,陛下当如何应对朝野震荡、民心恐慌?”
萧承烨毫不犹豫:“若失败,朕下罪己诏,承担全部责任。但探索本身无罪,后来者当继之。”
“二问:若海沟中真有高等文明遗迹,其技术远超西凉,引回国内,是否会冲击现有秩序,造成动荡?譬如,若有朝一日,蛊术可以让平民拥有匹敌军队的力量,陛下当如何治之?”
这个问题更尖锐,直指技术伦理。萧承烨沉思片刻:“技术本身无善恶,关键在于用之者。朕会建立格物伦理监,任何新技术推广前,必经审议。但绝不能因噎废食——别人有了利剑,我们不能因为怕伤到自己,就永远不铸剑。”
“三问,”秦观抬起头,目光深邃,“也是最关键的一问:陛下究竟为何执意远征?是为西凉强盛,是为满足求知之欲,还是……”他顿了顿,“为了林昭仪?”
这个问题太过敏感,太和殿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萧承烨脸上。
萧承烨沉默了很久。
久到群臣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为西凉强盛,是帝王之责;满足求知,是人类天性。但秦相问得对,朕确实有私心。”
他坦然承认:“林晚夕是朕的妻子。她的血脉与深海中的存在共鸣,她夜夜被那些画面困扰,她的本命蛊在呼唤她回家。朕看着她消瘦,看着她强忍不适继续研究,看着她明明恐惧却还要安慰朕‘没事’。朕是皇帝,但也是她的丈夫。如果那里真有她的根源,有能让她摆脱这种困扰的答案,朕必须带她去。”
“但这私心,与国事不悖。”萧承烨声音转厉,“若那里真有危险,朕更要先去弄清它是什么,绝不能等它某日突然出现在海岸边,威胁朕的子民!秦相,帝王无私事,帝王也无纯粹的公事。朕的私心与公义,在此事上,本就是一体。”
这番话坦诚得令人震惊,也真挚得令人动容。
秦观深深地看着年轻的帝王,良久,他俯身叩首:“老臣明白了。这三问,陛下答得坦诚,答得清醒。既如此,老臣再无异议。”
他起身,转向百官:“诸位同僚,老臣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担心劳民伤财,担心得不偿失,担心未知的风险。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不去,弗拉维亚人去呢?如果那里真有能改变世界的力量,被我们的敌人掌握呢?”
“陛下说得对,门已经关不上了。既然关不上,我们就得走出去,走到所有人前面。”秦观苍老的声音里有一种力量,“这次远征,可能会失败,可能会一无所获。但至少,我们尝试过。百年之后,后人评价我们这一代人时,会说:那是一群敢于仰望星空、敢于潜入深渊的勇者。而不是一群龟缩在陆地上,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的懦夫。”
文官领袖的表态,彻底改变了朝堂风向。
接下来的三日,萧承烨与核心官员进行了密集的筹划。远征队的具体编制、航线规划、应急预案、后勤保障……无数细节需要敲定。而更大的压力,来自格物院——三个月造出蜃楼蛊舰,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沈墨将自己关在格物院工坊,三天三夜未合眼。八十万两白银的拨款以最快速度到位,临安、姑苏、泉州三地最好的工匠被紧急征调,在军队护送下日夜兼程赶往设在舟山军港的秘密船坞。
林晚夕也没有闲着。她需要筛选随行的蛊师,培训他们掌握新型共鸣设备的使用;需要与顾老一起,研究如何在深海环境下维持蛊虫活性;还需要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异常状况——从精神干扰到实体攻击。
净雪蛊的感应越来越频繁。有时在深夜,她会突然惊醒,脑海中闪过新的画面碎片:发光城市中那些移动的光点,似乎组成了某种规律的阵列;那个圆形平台上的人形轮廓,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出穿着长袍般的服饰;有一次,她甚至“听”到了一段旋律——悠远、苍凉、如同深海鲸歌的古老旋律。
她将这些都记录下来,交给顾老分析。顾老越是研究,神色越是凝重。
“晚夕,你感应到的这座城市……它可能不是‘建筑’。”一天深夜,顾老拿着最新的分析笔记来到她的书房,“这些光点的移动规律,符合某种能量流动模型。如果老朽没猜错,整座城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蛊阵。或者说,一个生物能量系统。”
林晚夕心头一凛:“活的?”
“就像蜂巢是活的,蚁穴是活的。”顾老眼中闪烁着兴奋与不安交织的光芒,“单个蜜蜂或蚂蚁很简单,但亿万只组成的群体,就拥有了智慧。你感应到的那些光点,可能是某种深海生物,而它们组成的阵列,构成了一个整体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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