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开满花的村庄。
每逢四季轮转,便有簇拥的鲜花如水波般纷纷盛开在枝头,将土地与村落染上虹色。因此,村落的人们以花为生,他们酿造果酒,制作花的糕点,并向路过的游商售卖。
“真是漂亮的村庄。”
今年春天,山野的花仍旧开得很好。远道而来的银发客人落足于旅店,一边赞叹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将盘中的糕点递给同桌的少年。
“喏,这可是上好的货色,尝尝看吧。”
少年和他一样,拥有银白色的发。那双霭紫色的眼瞳新奇地观察着四周,任谁都会觉得是个活泼机灵的孩子。
“这是您家的孩子吗?客人。和您一样,都有少见的发色呢。”
围着围裙的老板娘将午饭放在桌上,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说道。男人一笑:“哪里哪里,这是我在路上拾到的小鬼而已。因为不懂这里的话,看起来像是其他地方的孩子,就顺便带着了。”
“诶呀,您真是位好心的客人。来这里是为了采购吗。我家有很好的点心,要不要试一试?”
“不,只是在寻找东西的时候听到了这里的传闻罢了。据说在这个村子里,有一个患了失魂症的少女。”
老板娘恍然大悟:“哦,您说的是菜穗子吧。”
那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村人告诉这位客人。她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在村庄中出生长大。但在两年前的春天,少女突然得了失魂症。
身体虽然在成长,可她不言不语,对外界的刺激也没有反应,总是呆呆地望着某个方向,像是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因此村庄中的人们都说在那个春天里,菜穗子的灵魂被花的妖怪带走了。
少年歪着头,他磕磕绊绊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抬手拽了拽银古的衣袖:“妖怪?”
“啊啊,原因大概是虫吧。”银古回答。
既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
和微生物,菌类也不同,而是更接近于生命本原的灵体。
从远古以来,人们就包含着敬畏之意将它们称为“虫”。
它们的样子和存在含糊,拥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而这种方式却可能有驳于人类的常识。当虫的世界和人的世界重合时,就会有超越人类智慧的奇异现象发生。为此诞生的,介于人与虫之间,云游四方解决问题的人,被称呼为虫师。
银古带着少年,按照村民的指路来到了菜穗子家里。这是一栋不大的木屋,坐落在村子的角落。他们到达的时候,看到屋门口有一棵极盛大的万叶樱。郁郁葱葱的叶与樱交错着,虫师不禁赞叹:“这么大的树如今很少有了。”
“那是祖辈留下来的树,是我们家的守护神。”
说这句话的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发上插着一支木簪。她背着装满蔬菜的竹筐,向两位陌生的来客展露笑容,眼角有细细的皱纹。
“我是香惠,很久没有客人来了,请二位进来说话吧。”
香惠是菜穗子的母亲。
她在家中接待了他们。房间很小,四周装饰破旧而整洁。她为两位客人倒了茶水,随后在桌的对面坐了下来。谈到女儿,香惠脸上露出一抹忧愁。
“您想要见菜穗子吗?客人,之前已经来了很多医生了,但都没有看出什么病因……不知道您的名字是?”
“我是虫师银古。他是……”
银古看了一眼左看右看的好奇少年,斩钉截铁地回答。
“就叫他……破布子吧!喂,打招呼了。”
“你好!”少年老老实实地收回目光,字正腔圆地大声打招呼。惹得女性轻轻地笑起来:“真是有礼貌的孩子,叫破布子吗,这也是野果的名字呢。”
“因为刚遇到这家伙的时候,他抱着一大堆破布子吃到流眼泪,又说不清名字,干脆就这么称呼了。”
银古笑道,冲少年挥了挥手。后者发出困惑的音节,乖乖地凑了过来,被男人按着脑袋,与他一起向妇人行了一礼。
“失魂症的的具体情况我也听说了,这不是医生能够解决的事情,造成失魂症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虫。希望您给我一个诊疗的机会。”
香惠犹豫了下,轻轻地点头,起身:“我明白了,两位请和我来吧。”
她掀开通往里屋的布帘,示意银古二人跟上。作为卧室的里屋同样装饰简单,只有中央放置着一张床榻。人偶般的少女静坐在床沿边。黑色的眼睛毫无聚焦,像是始终看着遥远的地方。
“从两年前的春天开始,这孩子就一直维持着这样子。”香惠叹息着。
“得罪了。”
银古告罪一声,走到菜穗子身边。他伸手掀开对方的眼皮,仔细观察瞳孔与眼球的转动。随后握住少女的手腕,用力按压几下肌肉。在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后,他松开对方:“的确是因为虫。您可以给我取来一些花瓣与蜂蜜,再拿一根蜡烛来吗?”
等香惠将东西拿来,银古将花瓣与蜂蜜调和在一起,喂少女吃下。接着,他从箱里取出一包粉末,与剩余的花瓣混合在一起,投进燃烧的蜡烛里。随着烟雾充满屋子,菜穗子的神色变得沉静而柔和。
“请问菜穗子的病能治好吗?”看到这一幕的香惠又喜又惊。虫师点头:“我正是因此而来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询问您。您的女儿菜穗子,是不是有过一位恋人?”
“……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闻的这种事情。”菜穗子沉默了下。“虽然这不是秘密。我的女儿曾与铁匠家名为悠斗的长子相恋,但后来,铁匠家在大火中烧尽,只剩下了悠斗一人。他因为伤心过度,积久成疾,在一个冬夜死去了。第二年春天,菜穗子就患上了失魂症。”
“那不是失魂症,而是一种叫做『叠』的虫。它喜欢甜蜜的食物,平时生活在花里。如果深陷苦恋的人从花下路过,就会被它寄居在心脏里。它会吃掉人心中的相思,吐出美妙的梦境。如果沉迷其中,就会迷失在梦境里,无法回归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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