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背对着他的脸庞,她也知道此时的他定是痛哭流涕,于是伸出手来,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轻轻安抚。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坐直了身子,面容悲戚,语气却是宠到骨子里的温柔,“是本王失态了,本王真的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拼命点点头,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一缕碎发,“我都知道的。殿下若是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邢谦这时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物件,外头用黑布包着,看不出里头是什么东西,见谢珩比先前平静了不少,这才上前将东西搁在桌案上,低声道,“殿下,孙信说这是十四皇子留下的,原想着在殿下成婚之日送上。”
邢谦说罢,低下头去,默默地站到一旁,谢珩缓缓起了身,伸手猛地将那黑布一揭,却是只小叶紫檀的鸟笼,与别的不同,这只鸟笼并没有密密麻麻框架,只有四根骨架做了个雏形,四面八方皆敞开着。一对乖巧的鸟人站在木架子上,斜歪着头,见了谢珩立马开口唤道,“九哥九嫂,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往事历历在目,就像一把尖刀绞地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邢谦道,“十四皇子说,虽然身在宫廷,却也不能失去自由,所以这只鸟笼没有围栏。”
“本王记得他曾经说过,会在成亲之日,送上贺礼,”谢珩转过身来,面向黑沉沉的棺椁,缓缓道,“十四弟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你还没有亲口喊一声九皇嫂啊!”
忽然间,他有些情绪失控,拔了邢谦的长剑,就要往外走。
“殿下要去哪?”动作之快,令邢谦也吓出了一声冷汗,慌忙上前拦住,谢珩却把长剑搁在他的脖子上,咬牙切齿道,“让开!”
苏木槿见状忙上前,朝那柄长剑缓缓伸出手去,见谢珩没有反应,便飞速夺下,扔在地上,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方才明明还是好好的,怎突然就这般模样了?
“殿下不要这样”她道,泪眼滂沱。
她也害怕啊!方才那柄长剑险些刺伤邢谦,可是再怕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也只有自己能安抚他了。若连她也置之不理,转身离去,他怕是会真的崩溃吧!
邢谦心一横,趁着谢珩不注意,抬手直接将他打晕在苏木槿的怀里,冷声道,“殿下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将谢珩挪上软塌,又盖上被子,看着他沉沉睡去,才算安心了些。二人悄悄地退了出来,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一路行至荷花池边,她突然开口问道,“邢将军,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问?”
邢谦答:“苏姑娘请讲。”
她问:“十四皇子他,因何而故?”
虽说她和谢琛见过几面,但也不算熟络,可好好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说没就没,毫无征兆。她能想到的就是突发恶疾,也细想想也不合乎情理。
若他自生下来就有顽疾在身,宫里头那么多御医,怎么就瞧不出来?而看谢珩方才那样子,像是恨透了一个人,恨到了骨子里。究竟这个人,又是谁?
谢珩停下来仔细想了想,有些郁闷。不过是一朵花罢了,又不是什么无价之宝。今日这般狼狈逃离,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大概也是因为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终究是有些荒唐了些。她走上前,替他轻轻擦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举止极其轻微,就像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53、第53章
他说,“阿琛走了,本王再不能失去你了。”
这一句,让她不禁潸然泪下,她猛地点点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我不走,我一定会陪着殿下的。”
太医匆匆而来,只说是谢珩偶然了风寒,并无大碍,服几贴驱寒的草药,便能药到病除。可苏木槿更清楚,病来如山倒,哪里只是风寒而已,分明是心病啊!谢琛的死,对他来说,打击真的他大了。换成是谁,都会悲痛过度,难以接受。
“邢将军,”她一面朝外面喊道一面站起身来,“殿下生病了,快去请太医来瞧瞧。”
她却死活也挣脱不开他的手心,白皙的手腕上也被勒出了红印,他沙哑着嗓子道,“槿儿,不要走,本王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心病又该怎么治?
在鹦鹉园中待了数日,谢珩的病已无大碍,只是越发沉默了,邢谦怕他触景生情,又劝了好久,好容易才将他劝回了王府。
谢珩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苏木槿,她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柔声道,“殿下醒了,趁热把这碗粥给喝了吧
他缓缓坐起身来,伸手轻轻触碰上她皙白粉嫩的脸颊,喃喃自语道,“真的是你吗?槿儿?本王该不会是在做梦吗?”
她心中一慌,忙放下碗,伸手去触摸他的额头,滚烫地要命,他双眼微睁,脸颊泛红,丝毫没有气力。
待众人皆散去,谢珩开口的第一话就是,“他一向水性甚好,区区的荷花池怎会就丧了命?”
此话让邢谦震惊不已,颇有些一语道破梦中人的意味,印象中这个十四皇子贪玩成性,又酷爱冒险,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这座由工匠开挖出来的人工湖,最深处也不过在自己肩膀的位置,且谢琛又深识水性,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些。
赶至鹦鹉园的时候,丫头婆子们跪了一地,四周哭嚎声一片。十四皇子已经被抬进了棺椁之中,除了脸色稍稍苍白了些,就像睡着了一样,很是安详。
邢谦斩钉截铁道,“末将也是这么想的,但刑部的人,的确是这么说的。”
她低下头去,没有再说话。邢谦这人向来诚恳,不会撒谎,方才目光闪躲的样子,哪里能够骗得了她?而谢珩又是那般恨之入骨的神情,说十四皇子是意外失足落水,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邢谦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在房中静养的谢珩,缓缓道,“刑部查了,是十四皇子意外落入荷花池中,溺水而亡。”
刑部的人在园子里忙前忙后,到最后并未发现什么疑点,本着死者为大,且谢琛年纪尚小,应早些入土为安,这桩案子也算是匆匆了结。
这令邢谦不得不回忆起起进宫的那个下午,碰巧遇见从太极殿出来的宁王谢瑞。而当晚,邢谦就收到了一封密信,说是倘若谢珩执意进宫面见圣上,将青州之事全盘托出,便会对其身边的人下手。
无论是谁,定要血债血偿。
当时谢珩犹豫了,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暗中给盯上了,无奈之下,只得毁掉了那些强有力的证据。可没想到,谢琛却突然出事了。这样一来,令谢珩不得不起了疑心,因为除了宁王谢瑞,再没有一个人能如此胆大包天,敢对谢琛下手。但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事就是谢瑞所为,按常理来说,他才新婚燕尔,哪里能够分神出来做这样的事?可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谢瑞,更是叫人难以信服。这也是为什么谢珩会如此愤怒的原因。
谢珩自然不肯放弃,在园中来回踱步,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想着试图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毕竟他心中无数次的肯定,谢琛的死,绝不可能是意外。可翻来覆去,却丝毫找不出半点端倪,又因实在太过悲痛,心乱如麻,只得暂且停歇了下来。
只是他不说,定有难言之隐,又何必勉强于人。
见她没有再追问下去,邢谦这才松了口气,回想起那日早上的情形。
又因惦念她这些日子常伴在自己榻前,都没好好歇息,便叫邢谦将她送回候府去。虽然苏木槿仍旧放心不下,却也无可奈何,离开前,少不得又嘱托了旁人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府邸。
苏木槿前脚才回来,后脚苏元青就追了进来,合上了房门,一脸严肃道,“妹妹,这些日子你都在鹦鹉园中陪着殿下,可知外头都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出事了。”
她这几日都在园中陪着谢珩,并未知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哥哥神色凝重,也有些不安道,“怎么了?”
苏元青脸色阴沉,“冯映兰私通敌国,被抓了个现行,现在正关押在天牢地等候审问呢。”
此消息令苏木槿身子不由地一震,缓缓开口,“前些日子,她才被爹爹逐出府,没想到竟出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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