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灭“过山风”的胜利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白石坳村及周边村寨对“自由阵线”的拥护与感激还洋溢在街头巷尾,一则突如其来的紧急军情,如同冰水浇头,让雾隐谷刚刚升腾的热度骤然降至冰点。
“钢脊”动了。
这个沉寂了近两个月的军事化组织,仿佛从冬眠中苏醒的巨蟒,悄无声息地展开了它的毒牙。情报是清晨时分几乎同时从三个不同方向传回的,经过老刀的反复核实,确认无误。
就在昨夜拂晓前,“钢脊”出动了一支约百人规模的机械化混成部队,配备至少三辆加装重机枪的武装皮卡和两辆加焊钢板的运兵卡车,分三路突然越过萨尔温江支流,对位于“自由阵线”控制区西缘、最近刚刚与雾隐谷达成合作协议的三个傈僳族和克钦族部落,发动了蓄谋已久的突袭。
对方的行动极其迅猛且目标明确。他们并非为了占领地盘或掠夺物资,而是以极其酷烈的手段,执行“惩罚”与“震慑”。
第一个被袭击的是岩头寨,一个位于山腰、以狩猎和采集为生的傈僳族小寨。据死里逃生的寨民哭诉,“钢脊”士兵在短暂交火驱散了寨子里的民兵后,将寨子里三位曾前往雾隐谷参加过“区务委员会”筹备会议的长者拖到寨子中央的空地上,当众以“勾结外部武装,破坏区域稳定”的罪名,用刺刀活活捅死。随后纵火烧毁了寨子里的粮仓和供奉祖先的木楼,并掳走了五名青壮。
第二个木噶部落的情况更惨。这个克钦部落规模稍大,有简易的防御木墙。“钢脊”部队直接用火箭筒轰开了寨门,突入寨中。他们似乎早有内应情报,直接冲入了几户公开表示支持“自由阵线”、并拒绝向“钢脊”缴纳“保护费”的头人家里,将包括老人、妇女在内的全家十几口尽数枪杀,尸体就堆在院子里。整个部落被血腥屠杀的气息笼罩,幸存者四散逃入深山。
第三个芒卡村因为距离稍远,接到前方寨子燃起的火光和枪声预警,一部分村民得以提前撤离。但“钢脊”部队仍然迅速追至,与掩护村民撤退的村寨民兵发生激烈交火。民兵利用熟悉的地形节节阻击,但装备和训练差距悬殊,死伤惨重。最终,“钢脊”部队焚烧了村寨大部分房屋,并故意破坏了村寨赖以生存的引水渠和几处关键的山地梯田。
三处袭击,手段如出一辙:精准打击合作部落的领导层和核心家庭,实施残酷的公开处决,摧毁生存基础,掳掠青壮劳力(可能是为了补充之前的战损),然后迅速撤离,并不停留占领。整个过程高效、冷酷、充满恐吓意味。
消息传到雾隐谷时,指挥所里一片死寂。愤怒的火焰在每个人眼中燃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的耻辱感和紧迫感。他们刚刚剿灭了一股悍匪,赢得了民心,转眼间,更强大的敌人就用最血腥的方式,告诉他们谁才是这片区域曾经的主宰,以及挑战这一主宰的“合作者”会有什么下场。
“他们在报复‘破晓攻势’的失败,更是在杀鸡儆猴!”老刀一拳砸在地图上,烟斗里的火星都震了出来,“警告所有和我们接触的村寨,这就是下场!动摇我们的根基!”
苏清月脸色发白,她刚刚还在审阅民兵训练报告和医疗站扩建计划,此刻却感到一阵寒意:“他们选择的目标很刁钻。都是最近才明确靠向我们、但位置相对孤立、我们防御力量一时难以快速覆盖的寨子。时机也选在我们刚刚完成剿匪、可能有所松懈的时候。”
陈野站在沙盘前,目光死死盯着代表“钢脊”控制区的红色区域和那几个刚刚被涂抹上代表“袭击”黑色标记的村寨点。他没有立刻爆发,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经捏得发白,太阳穴青筋隐隐跳动。
耻辱!不仅仅是部落民众被屠戮的愤怒,更是对自己未能预判、未能及时保护盟友的无能感的愤怒!边境会谈带来的短暂平静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钢脊”会继续蛰伏更久。他低估了对方的报复心和行动力,也高估了自己对控制区边缘的防护能力。
“伤亡统计出来了吗?”陈野的声音沙哑。
“初步统计,三个寨子死亡超过四十人,主要是老人、头人和民兵。受伤无数。被抓走的青壮大概有十五到二十人。房屋、粮仓、基础设施损毁严重,芒卡村的水渠被炸毁,今年收成肯定完了。”老刀汇报的声音沉重。
“我们的民兵呢?”
“芒卡村的民兵队损失最大,十二人阵亡,六人重伤。其他两个寨子的民兵也有伤亡。另外,有一支接到求援信号后赶往岩头寨的小型巡逻队,在路上遭到‘钢脊’预设的伏击,牺牲两人,伤三人。”
又是一笔血债。
“他们撤退的方向和路线?”陈野强迫自己冷静,现在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袭击完成后,三股敌人迅速向萨尔温江方向回撤。根据沿途观察哨和逃难百姓提供的零星信息,他们很可能在江东岸的‘橡皮岭’一带汇合,那里有‘钢脊’的一个前沿哨所。”阿南指着地图上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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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皮岭,距离雾隐谷直线距离约五十公里,但山路难行,且需要穿越一段“钢脊”实际控制的河谷地带。
“他们算准了我们不敢,或者说很难快速追击到他们的地盘上去。”苏清月看出了对方的意图,“打了就跑,退回自己的防线后面。我们如果贸然派大部队越境追击,很可能陷入他们的预设阵地,甚至给周边国家以口实。如果不去,威望受损,那些刚刚靠向我们的部落会更加恐惧和动摇。”
进退两难。但陈野知道,必须做出反应,而且必须是强有力的反应。沉默和忍让,只会让“钢脊”更加肆无忌惮,让观望者彻底倒向强者。
“追!”陈野斩钉截铁,“但不能用大部队。老刀,立刻动员所有能调动的民兵和辅助人员,由你统一指挥,携带药品、食物和建材,分头赶往三个受袭的寨子,帮助安置难民,救治伤员,尽可能修复被毁的设施。告诉他们,‘自由阵线’不会抛弃他们,血债,一定会讨回来!”
“是!”老刀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苏清月,阿南!”陈野看向两人,“‘锐瞳’小队立刻进行紧急补给和装备检查。阿南,你挑选一个技术小组随行,我需要你们提供战场通讯、电子侦察和必要的技术支援。我们,去给‘钢脊’留点‘纪念品’!”
“明白!”苏清月和阿南眼中同时燃起火焰。这不是盲目的复仇,而是一次高风险、高难度的远程精准反击,旨在向“钢脊”和所有观望者宣告:“自由阵线”有决心、也有能力,对任何残酷袭击做出对等甚至加倍的回应!
不到两个小时,“锐瞳”小队(七人)以及阿南带领的四名技术保障队员已经整装完毕。陈野亲自带队,一行十二人,轻装简从,只携带必要的武器、弹药、通讯设备、爆破物和三天口粮,如同利箭般射向西北方向的群山。
他们选择了一条极为隐秘和艰险的路线,尽可能避开“钢脊”可能的监视和常规巡逻路径。这是一次典型的特战渗透行动,目标不是与敌主力决战,而是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对方相对松懈的后方,制造混乱,营救可能被关押的俘虏,并尽可能获取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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