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气得抱病缺席洗三礼,太子妃只能独自出席,强颜欢笑撑起东宫体面。
洗三宴上,暗流早已涌动。八福晋摸着自己平平的小腹,听着女眷们奉承三福晋、四福晋的话,又见弘昕瘦小的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孩子真小,也不知能不能……”
“明慧!”胤禩及时打断她,朝胤禛拱手致歉,“四哥,明慧是关心则乱,说了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胤禛本就格外挂心弘昕,闻言脸色更沉,冷冷怼道:“八弟也该上点心。你四哥我连嫡子都有四个了,你府上还没动静。还是叮嘱八弟妹,嘴下积德——有些话说了,少不得伤阴鸷。”
洗三宴的波澜不过是序幕。隔日朝堂上,攻讦与弹劾便如飞雪般涌向御前。
康熙要处置索额图,朝臣们却因他是太子最坚定的拥趸,纷纷想向未来新君献媚。
立场既定,前几日还握着胤禛的手哭成泪人的胤禔,竟连他一并弹劾;胤祉也率麾下文人挑刺,弹劾折子堆成了小山。
半月后是孩子们的小满月,也是宫里赏赐的日子。
太后与康熙开了私库,布料、瓷器、药材与孩童玩物流水般送入西苑。惠妃与荣妃给宜修的礼,规格竟比常例高了六倍;
太子妃也亲自探望,送来的赏赐格外丰厚,大福晋、三福晋的份例相当,唯有宜修得的最多最好。
前朝后宫本就一体。后宫女人或许不擅朝堂争斗,但政治嗅觉极为灵敏。
她们不能直接插手前朝,却能为丈夫或儿子留有余地。
康熙五旬大寿时曾感慨“老了”,人越老,越在乎手中的权;他对太子的态度日渐微妙,以往被忽略的缺点,如今都成了刺。这对天家父子,正渐行渐远。
宜修对此早有预料,否则也不会研制药丸保大福晋一命。给孩子们积福的同时,也是让胤禔欠她一个人情。
或许凭着这份情,在康熙操纵下暂占上风的胤禔,不会对胤禛步步紧逼,好让他有时间应对朝局。
至于朝堂的波谲云诡,她插不上手,也不愿插手。
没人能在天家父子的对决中全身而退。她只需养好身子,守着四个儿子,静待风来便好。
索额图被圈禁的消息传来时,太子胤礽正捏着支羊脂玉笔,在宣纸上勾勒婴儿长命锁的纹样。
他和太子妃商量着,要亲自给胤禛的三个儿子备份体面的满月礼。
笔锋刚转至锁身的缠枝纹,何玉柱就掀帘而入,青缎靴底在青砖上蹭出急响,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主子,索中堂……被皇上下旨圈禁在府了。”
玉笔“啪”地坠在宣纸上,浓墨顺着纹路晕开,瞬间糊了半幅画。
太子猛地转身,指节死死攥着紫檀木桌沿,指腹被雕花硌出红痕,眼眶却红得更甚,像浸了血的玛瑙:“你再说一遍?是皇阿玛的口谕?”
“是,还说……”何玉柱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压成蚊蚋,“皇上骂索中堂是‘天下第一罪人’。”
太子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嵌玉书架上,青瓷笔洗“哐当”坠地,碎成七八片。
他第一次在太子妃面前卸下所有储君的体面,喉间滚出破碎的哽咽:“叔姥爷是额娘的叔父啊……是陪着皇阿玛擒鳌拜、定三藩的人……是看着我从襁褓长到这般大的亲人……”
太子妃蹲身捡碎瓷,指尖被锋利的瓷边划出血珠,滴在月白裙裾上,像落了朵残梅。她没顾着擦,只轻声劝:“皇阿玛的旨意已定,太子爷,您总得先顾着自己——您若是垮了,谁还能替索中堂争一分体面?”
太子充耳不闻,反手阖上书房门,把自己关了整整一日。
连孩子们的洗三礼都没出席,窗棂上的日影从东挪到西,他就那样僵坐着,背脊挺得像标枪,指尖却把案上的宣纸攥成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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