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步,涂胶水。爷爷从一个铁皮盒里拿出胶水瓶,拧开盖子时发出“噗”的轻响。胶水涂在内胎上,刷子划过橡胶,发出黏腻的“滋啦”声。
“这胶水我用了三十年,”爷爷说,“牌子都没换过。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用速干胶,我说不行,就得用这种老胶水,粘得牢。”
第四步,贴补丁。这是最关键的一步。爷爷撕下一块圆形补丁,小心翼翼地对准漏气点,轻轻按下去——
“刺啦!”
补丁和内胎贴合时发出短促而清脆的声音,像一个小小的爆破。这个声音太特别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爷爷用力按了按补丁,又拿小锤子轻轻敲打边缘,确保完全贴合。敲打声“咚咚”的,很轻,但很坚定。
最后一步,打气。爷爷拿出一个老式打气筒,金属的,手柄的木把已经磨得光滑。他把气嘴接上内胎,开始打气。
“嗤——嗤——嗤——”
打气筒有节奏地响着,每一声都伴随着爷爷手臂的动作。打了二十多下,内胎渐渐鼓起来。爷爷把内胎再次按进水里检查,这次没有气泡了。
“好了。”爷爷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就是补胎的全过程。四十年,每天重复,我自己都数不清补了多少个胎。”
陈峰走过来,递给爷爷一杯水:“爷爷,歇会儿吧。”
爷爷接过水,却没喝,看着墙上那些工具:“这些家伙什,跟了我大半辈子。下周末,它们就要跟我一起退休了。”
气氛忽然有些伤感。小星星看了看大家,小雨眼睛有点红,小文低头记笔记的速度慢了下来,连小宇都默默关掉了示波器。
霍星澜忽然开口:“老师傅,能不能请您说说,这些工具都是什么时候来的?每样工具背后有没有什么故事?”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爷爷的话匣子。
他走到墙边,取下第一把扳手:“这把是开张时买的,供销社买的,花了我半个月工资。那时候扳手可是贵重工具,我每天用完都擦得锃亮。”
接着是一把钳子:“这把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我十六岁跟他学修车,出师时他送我这把钳子,说‘工具是手艺人的饭碗,要爱惜’。我确实爱惜,用了四十年,还好好的。”
然后是打气筒:“这个打气筒最有趣。是一个老顾客送的,他是自行车厂的老师傅,退休前特意打了一个送给我,说‘用这个打气,气足’。真的,这个打气筒就是比别人的好用。”
爷爷一件件讲下去,每样工具都有来历,都有故事。有些是买的,有些是人送的,有些是捡来修好的。讲到最后一把螺丝刀时,爷爷的声音低了下来:
“这把最小,是我儿子——陈峰他爸——小时候玩过的。那时候他总来铺子里,拿这把螺丝刀拧着玩。后来他长大了,去外地工作了,这把螺丝刀就留在这儿了。”
陈峰愣住了,他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爷爷把螺丝刀递给陈峰:“你拿着吧。以后想我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听听声音也行——螺丝刀在手里转,有很轻的‘滋滋’声,像小虫子叫。”
陈峰接过螺丝刀,手微微发抖。他轻轻转动螺丝刀,果然,有细微的“滋滋”声,几乎听不见,但确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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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把这一切都录了下来——不仅是工具声,还有爷爷的讲述,陈峰的反应,以及铺子里那种混合着铁锈、胶水和旧木头的特殊气味。他知道,气味无法被录音设备捕捉,但声音可以唤起对气味的记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爷爷演示了更多修车技巧:调整刹车时钢丝拉紧的“铮铮”声,换轴承时钢珠滚动的“哗啦”声,矫正车轮时辐条扳手转动的“咔哒”声……
每一种声音都有它的性格,有它的节奏,有它在这个小小修车铺里的位置。小星星听着,录着,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手艺人的世界,是用声音构筑的。他们不用眼睛判断螺丝是否拧紧,而是用耳朵听扳手发出的声音;不用量表测量车轮是否圆,而是听转动时是否有异响。
这是一种用耳朵工作的智慧,一种正在消失的智慧。
中午时分,爷爷说累了,要歇歇。陈峰从家里带来了午饭——奶奶做的包子,还有一保温壶的热汤。大家就在修车铺门口摆开小凳子,一起吃。
吃饭时,霍星澜和爷爷聊起了手艺人的事。
“您儿子没接您这摊?”霍星澜问。
爷爷摇摇头:“没。他读书好,考出去了,现在在大城市工作。我不怪他,修车太苦了,夏天热冬天冷,手上都是口子。他能有更好的生活,我高兴。”
“那您这手艺……”
“传给谁呢?”爷爷咬了口包子,“现在谁还修自行车?都骑电动车,开汽车。年轻人更不愿意学,嫌脏嫌累。所以我说,关了就关了吧,时代不同了。”
小星星忍不住问:“爷爷,您会舍不得吗?”
爷爷沉默了很久,久到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然后他说:
“说舍得是假的。四十年,每天天不亮就来,天黑才走,这铺子就像我另一个家。这些工具就像我的老伙计。但是啊,”他看向巷子口,那里有阳光照进来,“该走的时候就得走,强留不得。就像人老了,该休息了。”
午饭后,爷爷说想单独录一段话,留给陈峰。大家默契地退出铺子,在巷子里等着。
透过半开的门,能看见爷爷坐在工作台前,对着霍星澜的老录音机说话。他说得很慢,一句一句,像在交代什么。陈峰站在门外,背对着大家,肩膀微微颤抖。
二十分钟后,爷爷出来了,眼睛有点红,但脸上带着笑:“好了,该录的都录了。你们还有什么想录的?”
小宇说想录示波器能显示的所有工具声,小雨说想再录一遍补胎过程,小文说想拍些照片做档案。于是下午又录了两个小时,直到夕阳开始西斜。
最后,爷爷站在铺子门口,看着这个他工作了四十年的地方。大家站在他身后,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
“明天我就不开门了,”爷爷忽然说,“最后几天,我想歇歇,跟老邻居们告个别。今天谢谢你们,让我觉得……我这辈子没白干。”
告别时,爷爷跟每个人握了手。握到霍星澜时,他说:“你父亲是木匠,我修车,都是手艺人。手艺会过时,但手艺人的心不会。好好教你儿子,让他记住这些声音,记住我们这代人是怎样活过、干过的。”
“一定。”霍星澜郑重地点头。
骑车回家的路上,大家都沉默着。直到分开的路口,小雨才说:“我今天录了三百多段声音。”
小文说:“我记了二十页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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