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诺尔布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犹豫。
焚毁草场,在草原上是比杀戮更损阴德、更断根基的绝户计。
草原人敬畏长生天,视草场为母亲,焚毁草场等同于断绝所有人生存的希望,必会引发所有部落的死战。
他下意识地看向卢方舟,只见这位定北侯面色平静,不置可否,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好!老黄这计够劲!”
邬瑶忠大声喝彩,拍着桌子道:
“他们再不出来,俺们索性把漠北草原烧个干净,然后拍拍屁股回漠南!饿死这些鳖孙,也算是完成了北伐的大事!”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黄大柱见状,也跟着开怀大笑,两人笑得畅快淋漓,却没一人附和。
众人一边任由他们出丑,一边神色复杂地思索着这计策的利弊。
汤永怀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黄将军此计虽激进,却有可取之处,但不能全部焚毁!
应当择机、择地而烧,优先选择那些远离水源、或并非当前生存必需的预备性草场,以及三部交界、争议较多的草场。
如此一来,既能打击敌人士气,又不会逼得那些小部落彻底断了生路,从而与我军死战到底。”
“更重要的是,每次焚毁草场后,必须留下蒙文告示,言明‘顺我者,草场可保、牲畜无伤;逆我者,顽抗不降,草场尽成焦土’!
此举意在分化瓦解,让那些中小部落看清形势,要么归附我军,要么等着被衮布多尔济他们拖累而死,同时狠狠打击衮布多尔济等人‘保护子民、守护草原’的号召力,动摇其统治根基。”
韩瑾思索后,也紧接着开口,他的思路更加激进,他把目光投向了地图上,克鲁伦河上游一片被特别标注的区域道:
“卑职附议黄将军与汤赞画之见,但觉得仅烧中小部落的草场,威慑力仍是不足。
要逼三部决战,需择一处足以令他们痛入骨髓、无法回避的目标!”
“此地便是克鲁伦河上游的‘黄金牧场’!诸位请看,这片草场水草丰美,冠绝漠北,是喀尔喀三部共用的夏季育肥牧场。
每年盛夏,三部都会将牲畜赶到此处育肥,关乎数十上百万牛羊的秋膘,乃至各部过冬的存亡!
若将这片‘黄金牧场’付之一炬,那便不再是针对某一部的惩罚,而是对整个喀尔喀联盟的根基性打击!”
“到时候,衮布多尔济、素巴第、硕垒三人将再无任何退路和借口!
他们要么集结所有力量,与我军立刻决战。要么,就彻底失去在漠北的统治合法性!
连三部共有的牧场、子民的生存之本都保护不了的大汗,有何面目统领草原?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内部便会分崩离析!”
诺诺尔布用近乎看魔鬼的眼神看向韩瑾,这位赞画平日里温文尔雅,没想到心思竟如此狠辣。
这分明是要把天捅破,逼着漠北三部与明军拼命啊!
孙安仁、罗火、霍伟等人却眼中凶光闪烁,显然被这个计划的威慑力所吸引,看向韩瑾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赞赏。
刘文秀看向卢方舟,沉声道:
“侯爷,末将觉得这几策都很好!
敌人骚扰粮道,乃疥癣之疾,我可率精骑反制剿杀。
劫掠部落、焚毁草场,乃攻心伐谋,可令敌自乱。而焚其黄金牧场,则是斩其命脉,逼其决战!
三管齐下,层层加码,由不得衮布多尔济、素巴第、硕垒再缩头不出!”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端坐主位的卢方舟身上。
卢方舟的手指缓缓敲击着座椅扶手,目光深邃,帐内一时鸦雀无声。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在帐中回荡:
“甚好。”
“文秀,即日起,组建十支快速扫荡小队,每队千骑,由你统一调度,按方才所议,向巴彦乌拉四周展开扫荡。
首要目标,牲畜!而后驱其部众前往肯特山方向,务必让衮布多尔济首尾难顾!”
“汤永怀、韩瑾你二人,详细规划焚毁草场之序列、范围,制作蒙文告示,务求精准,既施压,亦留有余地,分化瓦解。”
“至于克鲁伦河上游黄金牧场……”
卢方舟停顿了一下,帐内空气几乎凝固。
他站起身,一股凛然的杀气弥漫开来:
“如果前两步还不能逼其来与我军决战,那就烧!”
“另外,巴图首领,你久居漠北,可知三部汗庭的‘祖陵’或‘祭天之地’在何处?”
嘶,诺尔布听到卢方舟的话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太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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